第二十六章 火药与尘埃
当艾丹和阿利斯沿着另一个地下水池的边缘向西移动时，雷管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他们刚走不远，艾丹就看到前方高处悬浮着一片灰色。阿利斯也看到了，当他们走近时，他们瞥见了一丝光亮，意识到他们看到了夜空的一小片。
我们穿过来了，”阿利斯喘着气说。”我们穿过来了！
“嘘！”艾登低声说道。他和阿利斯一样急切，但那一瞥天空提醒他们离被派尔森追踪的世界很近，他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悄悄地靠近入口，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的地板向上倾斜，通向一个大约六英尺宽的参差不平的洞口，可以看到满天繁星。
艾登和阿利斯站在那里凝视着天空。距离上次看到天空才过去几个小时，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曾有多次他们怀疑再也看不到天空了。
“接下来怎么办？”艾登低声说。
阿利斯距离几英尺远，刚好在火把光线之外， 盯着艾登在黑暗中看不清的东西。
嘘！”阿利斯低声说。”带上火把。
当艾登拿着火把靠近时，他看到阿利斯盯着的是什么：数十个桶堆叠在洞穴墙壁上。
派森人正在把洞穴用作仓库，”艾登低声说。”就像哈兰的家族以前那样。我想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凉爽而安静。这些是啤酒桶吗？
我们闻到的可不是啤酒，”阿利斯说。他指着靠近一个桶的地面，那里有一个小黑点与白色的粘土形成鲜明对比。”你觉得那是什么？
艾登将火把朝阿利斯指的那个地方挥去。就在这时，火把的沥青溅开，向四周散射出一串橙色的火星。
砰！
地上的小黑点爆炸成一道白光，刺得艾丹和阿利斯目眩，并且冒出一股白色烟雾，将他们笼罩在那种从皮尔森雷管中熟悉的甜中带苦的气味里。艾丹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前方旋转的明亮彩点。
当沉重的靴子踏地声回荡在洞穴入口处时，艾丹几乎没有反应的意识。他摘下头盔，将其盖在火炬上熄灭火焰。然后他抓住自从火光闪现后就一动不动的阿利斯，将他拖到一个桶的后面。
一名全副武装的皮尔森士兵手持火炬冲进洞穴入口。”谁在那里？”他低吼着，扫视着洞室。 但他的眼睛尚未适应如此深沉的黑暗，没有看到正从桶后偷窥他的两个科伦沃尔德人。
火炬持有者几乎立即被第二个士兵跟随，他摘下自己的头盔并扑灭了火炬的火焰，正如艾登自己做的一样。
嘿，”第一个士兵开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蠢货！”第二个士兵直接打断他，”你难道不知道不能带着火焰进来吗！
但是我听到了一声爆响，我闻到了烟味，我……
如果你点燃这些火药，我们将听到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他指着墙边堆叠的桶子。”这些火药足以发射足够的炮弹，十倍征服这个可怜的小国。一个小火花就足以引爆整个仓库。
“我只是以为……”第一个士兵开始说。他现在正在颤抖，对自己的粗心大意可能导致的后果感到恐惧。
我们整夜都在守卫这个洞穴入口，”第二个士兵说。”这里没有人。”他指向洞穴入口。”看，天已经亮了。我们的值班即将结束。不到一小时炮火就会再次开始。我们来休息一下吧。
皮尔森人从洞穴里爬出来，把艾登和阿利斯留在黑暗中。”火药？”阿利斯低语。”火药是什么？”
“这一定是让雷管轰鸣的原因，”艾丹回答道。他敬畏地看着堆放的桶。”而且数量还不少。”
阿利斯回想起那个小小的爆炸 几分钟前震惊了他们。”刚才那道闪光是用多少火焰粉制造的？”
“它可以放进你的手掌心，”艾登说。
“那么这些火药足以……”阿利斯不寒而栗，一想到这么多火药可能造成的破坏。
艾登接着说：”足以毁灭科伦瓦尔德。”男孩们在从外面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中，沮丧地坐着。
即便在洞穴昏暗的环境中，艾登的眼中仍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从背包中掏出火绒盒：”这也足以消灭一支入侵军！”还不等阿利斯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艾登疯狂地在钢石上击火的声音：tchk … tchk … tchk … tchk … tchk … 火花正飞溅到干燥的引火物上。
慢着，大胆的！”阿利斯低声说着，抢过引火物，”先冷静一下。我不反对炸毁皮森人，但如果我们能不把自己也炸飞，那就最好。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艾丹问道，眼睛仍然闪烁着。
“你是个农场男孩，对吧？”阿利斯问道。
是的，”艾丹回答，”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试过直接烧过吗？
当然。每个冬天。
我曾在格里西洞附近看到一个农民这样做。他让一条细细的火线从田地的一端直接延伸到另一端。我从未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不难，”艾丹说。”你只需在想要火焰经过的地方倒一条松节油，点燃它，然后火就会蔓延。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能否从那边某处”——阿利斯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也许是那个小池塘，直接烧到这些桶？我们可以倒一条火药线，而不是松节油，在远端点火，然后在桶爆炸时远离这里。
艾丹笑着拍了拍阿利斯的背。”阿利斯，你真是个天才。”
阿利斯敲了敲他的头盔。
我知道，”艾丹说。”这是矿工的头盔。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进入那个水池，”阿利斯说。”我不知道我们将要引发什么样的火灾，但我怀疑即使是火药也无法在水中燃烧。
好计划，”艾丹同意道。”皮尔森守卫说他们会在一小时后开始射击。我们最好快点行动。
洞穴里有足够的光线让男孩们工作。他们打开了一个桶的封口，并设法将其倒过来。火药引线将通向那里。他们用头盔作为铲子，沿着洞穴地面将一条粗厚的火药线倾倒到作为洞穴后门的狭窄通道处。
进入下一个房间后，任务变得更加困难，因为阳光无法照射到那里。他们无法安全地点燃火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他们越过狭窄通道没走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微弱的轰隆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thunder-tubes！”艾丹用沙哑的耳语说。”他们又开始射击了。”他想起 他的同胞所感受到的恐惧，以及面对如此武器的无助感。
如果他们正在使用那些雷管，”阿利斯观察到，”不久就会有人下来取更多的火药。我们没时间了，艾丹。我们必须引爆这个东西。
你说得对，”艾丹回答。”但我们要聪明一些。你头盔里还剩多少火药？
大概两三大把，我估计。
我的已经快装满了。我们必须倒空这些头盔。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倒掉。必须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保持成一条整齐的线。
轰！轰！轰！
艾登！”阿利斯大喊。”我们必须点燃这个东西！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
轰！轰！
好的，”艾丹同意道。他把火绒盒和一根木头引火枝放在阿利斯的手中。”你往前走十到十二步，点燃这根引火枝。把你的头盔给我。我会在你生火的时候完成火药线。
轰！轰！轰！
艾丹低头工作，试图忽视雷管的轰鸣声。这是任务中至关重要的部分。在另一端，火药线又粗又像绳子；火焰越接近火药桶越好。但在这一端，他们需要可控的火焰；他们希望引爆火药桶而不炸飞自己。在近乎全黑的环境中，头顶上雷管轰鸣，随时可能被皮森人发现他们的阴谋，艾丹很难创造出他所需要的细窄均匀的火药线。
轰！轰！轰！
哒嗒 … 哒嗒 … 哒嗒。
阿利斯正用燧石敲击着。
哒嗒 … 哒嗒 … 哒嗒。
艾丹能感到紧张的汗水顺着鼻子的斜坡往下滴。他已经倒空了阿利斯的头盔，但他自己的头盔里还剩几把火药。
轰！轰！轰！
嗒…嗒…嗒。
然后，从入口室，他听到了靴子摩擦和低语的声音。
“快！”他对阿利斯低声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火绒就是点不着。
从隔壁室传来一个皮尔斯语声音。”喂！弗雷默奇！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什么？”另一个皮尔斯人问道。
“这条火药线！”艾丹听到士兵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接近，他们沿着火药线前进。
轰！轰！轰！
啧……啧……啧。
艾丹从他的头盔里倒出最后一些粉末。”阿利斯，”他低声说，”别管引火物了。带上燧石。”
阿利斯蹲在他旁边，手持燧石。突然间，室内变得一片漆黑；通过岩石缝隙进入的微弱光线被一个正试图挤过来的士兵的身影遮蔽了。
“飞吧，皮尔森！”艾登喊道。”快飞！我们要 点燃火药。快出去！”士兵停住了，但并没有逃跑。
轰！轰！轰！
“抓住他！”另一个皮尔森惊慌的声音喊道。”阻止他！”艾丹和阿利斯听到士兵发出咕哝声，试图挤过狭窄的空间。
“他已经有机会了，”艾丹低声对阿利斯说。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间歇性的火石火花为阿利斯提供了足够的光线，找到火药线的尽头。
咔嗒。
火药猛地燃起，发出嘶嘶声。在白光中，他们看到了那个惊恐万状的皮尔森士兵，他转身逃离了朝他冲来的闪烁火光。
艾丹捡起两顶头盔，一顶戴在自己头上，另一顶戴在阿利斯的头上。眼前仍在闪烁的两个男孩摇晃着朝水潭安全区域移动。
他们刚进入水中，洞穴就像经历地震般剧烈震动。洞穴被一道穿过狭缝的火焰照得通亮。男孩们紧贴着水潭的岩石墙壁，对自己引发的事感到恐惧。一阵石块，有些还相当大，从他们头顶飞过，这是由一连串逐渐增强的爆炸引起的，一桶火药引燃了旁边的另一桶，爆炸声持续了半分钟后才逐渐平息。
即使爆炸停止后，巨大的石块仍不断落下，砸在洞穴地面上 激起高高的波浪，将艾丹和阿利斯像风暴海中的木片一样颠簸，最终将他们从水中抛到了水池坚硬的岸边。
受伤且极其疼痛，艾丹躺在锯齿状的石头上，在黑暗中咳嗽和呛水。空气中满是灰尘，几乎比他刚刚逃离的水还难以呼吸。几英尺外，阿利斯正咳嗽和吐痰。在咳嗽间隙，艾丹听到阿利斯声音模糊但紧急地说：”用衣服捂住鼻子呼吸！”
“什么？”艾丹被吸入的洞穴灰尘堵住了嘴和喉咙，几乎无法说出这个词。
把你的长袍拉过口鼻，通过它呼吸”——阿里斯被另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否则这尘土会让你窒息。
艾丹按照阿里斯的指示做了。长袍面罩过滤掉了足够的尘土，使艾丹能够呼吸。但两个男孩仍然剧烈咳嗽，以至于几乎无法进行交谈。
“你能走吗？”艾丹在黑暗中喊道。
我想可以，”阿里斯有些吃力地说，同时慢慢站起来。”你呢？
艾丹艰难地站起来。全身都疼，但似乎没有骨折。”我想是的。”
他们唯一的出口被堵住了。一小点光照在悬浮的洞穴灰尘上，那里原本是通往入口室的岩石通道。”我们被埋住了，”阿利斯观察到。”如果我们无法挖出去，我们就出不去了。”
艾丹和阿利斯跪在地上 痛苦地在松散的、锋利的岩石上爬行，朝着微弱的光线，那是他们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阿利斯从堵塞洞口的碎石堆中拽出一块石灰岩，微小的光线变成了一小束光，细如手指。艾丹的眼中充满感激的泪水，他看着射过他身边、深入洞穴黑暗的光线。他仿佛捕捉水流一般捕捉着流动的光线。从未如此高兴地看到光束和漂浮的尘埃。
忘记了手臂、腿、背、侧身、颈部和头部的疼痛，艾丹开始攻击碎石堆。他想要更多的光线。他必须看到更多的光线！
哇！”阿利斯喊道。”小心点！
但为时已晚。艾丹拉出的第一块石头引发了坍塌和小型滑坡，遮蔽了他们原本仅有的一点光线。他们再次陷入黑暗。
“让我来吧。”阿利斯建议道。艾丹专注地观察着，等待另一丝光线出现，而阿利斯有条不紊地清理碎石堆。很快，一缕新的光线出现，接着又一缕，随着阿利斯逐渐清除石块和碎石，光线越来越多。
不多时，阿利斯在碎石中开辟了一条狭小的通道，男孩们趴在地上挤过通道，进入了入口室——或者说原本的入口室。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弹坑。它的屋顶被爆炸的火药炸飞，露出了清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