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布罗·塔特尔伯恩
被一个可怕的树怪袭击，艾丹的勇气完全丧失了。当蹲伏的野兽越来越近时，他吓得双眼发直。当野兽只有一步之遥时，它抬起后腿站立在他面前。就在艾丹确信自己会因恐惧而昏厥的时候，风向突然改变，生物那令人惊讶的气味像浪潮般扑面而来。这是一种鱼腥味，混合着野生洋葱和腐烂浆果的刺鼻气味。这是一种可怕的、让人流泪的气味，就像嗅盐一样，瞬间让艾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艾丹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他看到尽管这生物有鳞皮和长尾巴，但它的形态和动作几乎是人类的。在那可怕的骨冠下，尽管看起来野性十足，但生物的面孔却近乎孩童般天真。艾丹摇了摇头，驱散最后的恍惚。
这个怪物原来是个男孩！他与艾丹见过的任何男孩都不同，但他确实是个男孩。他并没有多角的头骨，那只是一顶由鳄龟壳制成的头盔。他穿着一件由整张鳄鱼皮做成的短 tunic，这就解释了鳞片和尾巴的由来。腰带是一条棉口蛇，用自己的尖牙固定，而不是皮带扣。从腰间悬挂着一个由鳄鱼鱼头制成的侧袋。
艾丹站起身来。这个野孩子比艾丹矮一个头，看起来也更瘦——不是瘦弱，而是那种结实的、精瘦的类型。他的皮肤是灰褐色的，不过艾丹无法确定这是他真正的肤色，还是只是被河泥涂抹过。这个男孩的脸尖细且凶狠，他的眼睛在一条长长的眉毛下野性且不眨地盯着。
艾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但他觉得自己知道他是谁。这是一个费契人。艾丹的祖父给他讲过许多关于这个在科伦沃尔德的众多河流和沼泽间游荡的野性、游牧部落的故事。这些生物在水中和树梢上同样自如，很少被”文明人”，也就是科伦沃尔德人看到。根据艾丹祖父的描述，费契人有一种近乎神奇的能力，可以在定居者附近随时消失在森林或水下。他描述了他们凶猛的好战精神，但同时又有着不可遏制的欢乐。不过，祖父常常会编造一些狂野的故事来娱乐孙辈。
家里的仆人经常威胁说如果他不听话就把他扔给费契人，但艾丹一直以为费契人是虚构的生物，就像小精灵或者妖怪。然而现在，一个真实的费契男孩就站在他面前。艾丹不知道这个野孩子接下来会做什么。他无疑是凶猛的，但又不完全令人感到威胁。另一方面，他看起来也不友好。他就是野性的；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
两个男孩彼此对视。最后，野孩子用鼻音打破了沉默：”我们要打架还是不打？”
艾丹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个河底的野孩子可能会说一种可以识别的语言。这个费切男孩把手放在臀部，靠近前来。”我说的你听清了，年轻的文明人。咱们来较量。”
艾丹眨了两下眼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打-打架？你是说打架？你想打架？”
“当然，我想！”河边男孩回答道，弯下身体略微蹲下，举起拳头。他那满是泥土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一丝微笑。
艾丹艰难地吞咽。他现在感觉不像刚才那样狂野和冒险了。”为-为什么我们要打架？”
河边的男孩直起身子，歪了歪头。他看起来确实很困惑。”你想要一个理由？为了战斗？嗯……我想我可以想出点什么。”
他一只手挠头，另一只手数着手指，短暂停顿后再次抬起头。”好吧。听着。但我还没来得及润色，所以别笑。”他轻哼了一声调音，然后用与艾登几分钟前唱的相同的进行曲调唱道：
塔姆的多布罗我是
我轻而易举就能打败你。
我会让你哭泣，因为你闻起来像羊，
而且你的样子有点油腻。
这首诗当然不符合艾丹的标准，但塔姆的多布罗似乎很自豪。”看，”他说，”你不是这条河上唯一的押韵高手。”一抹自得意满的笑容露出了几颗发绿的牙齿，以及三个本应长牙的空缺处。
艾丹觉得他捕捉到了祖父曾告诉他的费其人的幽默感。这个河里的男孩正在微笑。这是个好兆头，不是吗？也许他可以逃过被撕成碎片的命运。表面上，多布罗的歌曲是一种挑衅和侮辱，但出于某种原因，它让艾丹感到轻松。这是一首有趣的歌，多布罗那可笑的带有缺牙的笑容更是令人发笑。作为一个诗人，艾丹欣赏这个野孩子的努力。考虑到这是即兴创作，这首歌也不算太差。
干得好，”艾丹笑道。尽管对方举止粗鲁，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家伙了。”不过我很惊讶你竟敢取笑我的外表。你看起来就像是从河泥里捞出来的。我可能闻起来像羊，但你闻起来像……像是用捣碎的大蒜刷牙。你闻起来就像是用腐烂的鲶鱼当枕头。”艾丹正越说越起劲。”你看起来就像是用鳗鱼黏液抹头发。
艾丹本意是 friendly 地开玩笑，就像男孩子会取笑朋友的新发型或太过整洁的外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通常发生在野蛮战斗前的侮辱性对话仪式。如果之前还有多么微小的希望多布罗不打架，现在这个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这个野孩子皱起眉头，摆出他能做出的最凶狠的表情，并且撅起嘴唇，使下唇比鼻子还突出。即便在泥土中，他尖尖的耳朵也显得通红，他开始围绕艾丹打转，拳头在头部周围疯狂地挥舞。
你完蛋了。多布罗·乌龟克星要打得你满地找牙。举起你的胳膊做好防御姿势。我不会攻击没有防备的人。那就来吧，准备好了。
尽管身材瘦小，多布罗·龟蛇并不失威风。他在体型上的不足，用热情完全弥补了。他看起来完全有能力击败一个比他大两倍的男人。然而，尽管危险迫在眉睫，艾丹仍然比恐惧更感到好笑。他对着这只河边黄蜂咧嘴一笑，那黄蜂仍在他周围嗡嗡飞舞，上下翻飞，左右闪躲，急不可耐地等待艾丹摆好战斗姿势。
来吧，”多布罗吼道。”让我们开始这场混战吧。
艾丹站在原地，但没有举拳。”不会有任何混战。如果你因为我扔石头砸你而生气，我很抱歉。我以为你是别人。而且，”他一边揉着头上的肿包一边补充道，”你已经占了上风。你看起来还不错。我更愿意交朋友，而不是打架。”
你说得很体贴，”多布罗回答，同时仍在来回闪躲。”我也喜欢你。但这与事情无关。别转移话题，让我们继续拳脚相加。
艾丹一点也不确定自己要如何摆脱这个困境。这个原野男孩似乎下定决心要与他战斗，不管有没有正当理由。”我没有理由。而且，”他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因为现在他更接近事情的核心，”我不是个好战士。”
听到这话，多布罗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艾丹，肩膀微微下垂，”等等，等等，等等，”他开始说。”我知道你是个 tough 的人。你自己都这么说。”
“我没说！”艾丹愤慨地说。他确信这个河边男孩是在用虚假的前提挑起争斗。
你确实说了，”那个野性男孩回答。”你说过你不怕野兽或陌生人，而且你会用弓箭为王国而战。
艾丹困惑地看着多布罗。
别否认了，”河边男孩不耐烦地说。”你就站在那个树桩上，让我和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说你年轻力壮，喜欢打架。
艾丹意识到多布罗是在谈论他在沼泽猫头鹰树皮的影响下唱过的歌。
但那只是一首歌。那是虚构的。我从未真正参加过打架。
多布罗吹了声口哨。他的凶悍此刻已经消散了大半，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悯。”嗯，也许我们可以打一场小小的架？我不会把你打得太难看。”
“不，我不想打架。”艾丹冒险的精神已经消退，他感到脸颊上有一种尴尬的灼热感。
嗯，如果你从未尝试过，”多布罗回答，试图听起来像是更理智的那一个，”你又怎么能说你不想？
艾丹转身朝牧场中央走去。”我需要照看我的羊。”
多布罗跳着追上他。”也许我们可以比划比划。”
不。
想较量一下？
你找错人了。我只是个牧羊男孩。爬上你的树，别烦我。
艾丹继续朝他的羊群走去。但他被身后一声凄惨的哭喊声阻住了。”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他转身看到多布罗跪在地上，脸扭曲成一副啜泣的 grimace。
他急忙冲到那个野孩子身边。”发生什么事了？你被蛇咬了吗？扭伤脚了？”
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哇！
你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多布罗继续嚎哭。他想要回答的尝试被响亮的啜泣堵住了。最后他开口说：”自从我的兄弟们下河后，我就没人可以吵架了。”他停顿了一下，长长地抽了一下鼻子。”就是太——太——太寂寞了。 啊啊啊啊！”
你是因为孤单所以想惹事吗？
多布罗点了点头。”我只是需要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交朋友的方式？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好吧，我……
我看到你用投石器投石头，挥舞着那根木棍。我听到你唱着那首关于战斗和坚持的歌，我心想，’多布罗，这是个有精神和胆识的文明人。我们有着相同的爱好。’所以我爬下来介绍自己，结交朋友。
多布罗看起来又要哭了，但他还是设法继续说道：”而你让我感觉比泥龟还要低贱。妈妈说得对，就是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是怎样的？”艾丹问道。
开化者。我不应该接近开化者。妈妈说你们会把我们都带入悲伤和痛苦。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我就完蛋了。
多布罗回头望向森林。’你说得对。是时候回到树上了。’
艾丹为曾经拒绝多布罗的友好姿态感到很糟糕，尽管这是他曾经收到过的最不寻常的友谊邀请。他不想看到这个费契男孩离开。当多布罗到达山毛榉树时，艾丹开口说道：’在你离开之前，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我想是的。
你想摔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