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仓促的会议
大厅里静得仿佛一座坟墓。达罗王的脸色空白,苍白如冷灰。他瘫坐在椅子上。他一直专注于与皮尔森人交朋友,以至于忽视了可能还需要对他们开战的可能性。房间里每个人的目光都在达罗和皮尔森使者之间来回扫视,寻找一些该怎么办、该怎么想的迹象。但国王却一动不动。
几秒钟漫长的沉默之后,远处房间尽头的桌子上重重地锤了一下,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寂静。
永不!”埃罗尔的声音在砂岩墙壁间回荡。”永不!永不!永不!永不!
埃罗尔从长凳上站起,缓慢地向主桌走去,手指直指仍站在那里的皮尔斯外交官。埃罗尔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是紫色的,愤怒已经显而易见。前额的一条蓝色血管正在跳动。
“带上你们的战士吧,皮尔斯人!带他们坐满船只!我们会让他们散落在战场上,成为乌鸦和秃鹫的食物!”皮尔斯人自信的微笑在埃罗尔那充满好战气息的目光下融化了。他 后退了一步,而这个强硬的老科伦沃尔德人继续缓慢地逼近。
你还年轻,皮瑟恩——还不曾参与过最后一支胆敢登陆科伦瓦德的入侵军。但你可以问问你的同胞。”埃罗尔指着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皮瑟恩代表。”我敢说他们记得科伦瓦德人如何对待入侵者。
埃罗尔额头上的血管仍在不断跳动,仿佛在敲打战争的鼓点。他缓慢地朝主桌走去。那个皮瑟恩人虽然已经被厚重的胡桃木桌隔开,但还是站到了椅子后面,以防这位老人翻过桌子。
当埃罗尔距离讲台只有几步之遥时,拉德诺尔勋爵从主桌座位上跳起,站在埃罗尔和年轻的皮瑟恩人之间。”埃罗尔勋爵,”他开始说。他那紧张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痛苦的 grimace,而不是微笑。”我们不要太着急。没人提到入侵。”
这个男孩刚刚说皮瑟恩人正在科伦瓦德的土地上设立军营。
是的,为了我们的保护,”拉德诺尔勋爵带着一丝紧张的笑声回答道。”条约确实说明我们的军队将合作维护我们的共同利益。
拉德诺尔,”埃罗尔冷笑道,”你可不是天真的小男孩!你是科伦瓦德的一位贵族,而且是最狡猾的人之一。不管皮尔森人说什么’保护’我们,这就是入侵。我们需要被保护,不就是这群毒蛇吗?
此时,皮尔森代表团的资深成员站起身来,扶住他的年轻同僚的肘部,仿佛他快要跌倒似的。”我想我们已经谈完了,”他宣布。他转向达罗王。”感谢您的款待。”
然后他转向埃罗尔,面对科伦瓦德人的集会。”希望你们不要让这个疯子把你们拖入他的疯狂。我们是怀着友好来到这里。我们的战舰也是怀着友好来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显然意识到这个说法听起来多么荒谬。”不要在那些所谓的朋友手中自取灭亡。”
他向其他派瑟人示意,他们站起来离开。通过他进入的门离开时,他在肩膀上方回头喊道:”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在博尼费平原找到我们。”
派瑟人离开后,艾罗尔转身对他的同胞说:”从我们的祖先第一次来到这个岛屿开始,派瑟人就一直试图扼杀科伦瓦尔德的梦想。”
拉德诺尔打断道:”但是艾罗尔,你忘记了:科伦瓦尔德不是梦想。科伦瓦尔德是一个王国。王国通过与无法征服的邻国建立友谊来生存和繁荣。”
艾罗尔转向拉德诺尔。”是的,拉德诺尔,科伦瓦尔德是一个王国。但首先它是一个梦想。没有这个梦想,王国就无法存在。我们的父辈梦想建立一个远离派瑟人控制的世界的土地。一个权力和特权被用来服务更大公益,而不是压迫弱小的土地。一个即使是最贫穷的公民也能期待正义和尊严的土地。”
拉德诺尔双手紧握在身前,以一种诚恳的姿态。”这是个美好的梦想,埃罗尔。它依然如此。但这并不改变皮尔森人可以轻易击败我们的事实。我们都钦佩你的勇气,埃罗尔,但我们必须理性。皮尔森人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背后有一个庞大帝国的财富;而我们甚至没有正规军,只有未经训练的农民和商人,他们分不清战斧和锁子甲的区别。”
拉德诺尔现在转向其他与会的贵族,诉诸他们的理性判断。”皮尔森人已经给了我们一个慷慨的提议。我们可以加入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且不再流一滴科伦瓦尔德人的血。或者,我们可以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将我们的家园和家人置于毁灭的道路。成为一个伟大帝国的公民,总比其他的命运要好。”
埃罗尔的脸再次变得通红,前额的青筋又一次显现。”你让我惊讶,”他结结巴巴地说。”在三十三年里——在四次入侵中——皮尔森人曾用帝国的强大压向这个小王国。但科伦瓦尔德的男男女女证明了自己比皮尔森人更强。我们为比单纯的征服或权力运作更高尚的东西而战。更重要的是,有更高尚的东西在为我们而战。”
埃罗尔将长袍右袖卷到肘部,指着前臂后侧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皮尔森战斧留下的痕迹。”我曾经受过许多这样的伤,也给予过许多这样的伤,就是为了让科伦瓦尔德永远不会成为皮尔森的哈巴狗。” 我们所受的伤和给予的伤都是为了能在一个不同于其他王国的王国中生活。
他向他的同胞伸出双手。’科伦瓦尔德的二十四勇士,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你们中间没有一个胆小鬼。’他看向拉德诺的眼睛。’拉德诺,我的生命要感谢你在贝里恩战场上的英勇行为。’
他走向大厅中央。’那可能是不同的时代,但那些并不是不同的人。那就是我们。你,克莱兰。你,克洛维斯。你,格雷迪。’
‘然而,这实际上并不是我们。我们克服了,因为独一的神为我们而战——那位只要求我们公正行事、怜悯为怀、谦卑行走的神。’他凝视着他的同胞们那些极其华丽的长袍。
拉德诺是对的;我们打败这个强大帝国的机会极其渺茫。但这与皮尔森人登陆我们海岸的任何其他时候一样渺茫。
距离第四次西方入侵已经将近十年。十年的和平与安逸。在我们的舒适中,我们忘记了美德是艰难的。在我们的财富中,我们忘记了自由是昂贵的。我们开始喜欢皮尔森人所喜欢的东西。
现在皮尔森人已经登上我们的海岸,意图吞并我们父辈从纯粹的荒野中建立起来的国家。而我们已经失去了驱逐他们的意志。为什么?因为他们允许四十二人保留他们的庄园。因为如果我们与入侵者合作,就可以继续过我们安逸的生活。
他指出南墙上的窗户。”但是你认为南港的情况会如何呢? 南门岗的人会怎么看待这个安排?他没有很大的产业。他所拥有的只有科伦瓦尔德。顺便说一句,为了这个梦想,他和在座的任何人一样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他把手放在布拉图梅尔勋爵的一个儿子的肩膀上。”或者我们的儿子呢?下一次,当皮尔斯决定入侵某个小王国——一个曾经把科伦瓦尔德视为希望和自由灯塔的小王国时,他们将要求我们的儿子去战斗。而我们的大地产在他们离开后会显得异常寂寞。
你说存在比成为一个伟大帝国的公民更糟糕的命运。但是,还有什么比向一个从未能够以武力夺取的敌人投降更糟糕的事情呢?
埃罗尔现在正颤抖着。他的演讲已经结束。他看起来比早上老了十五岁。他踉跄地走回他的长凳。
达罗国王站起身来。这是自年轻的皮尔森发言以来,他首次移动。看起来似乎已经过去很久,距离他上次讲话是在向皮尔森人介绍萨姆森的时候。显然,厄罗尔的演讲令他深受感动。他意识到再讨好皮尔森人已经毫无意义。然而,站在高台上的达罗已经不再是曾经在四次战役中领导科伦沃尔德勇士的果断领袖。
我们将在博尼法平原迎击皮尔森军队。”他缓慢地说道。达罗的声音中充满了更多的认命,而非决心。科伦沃尔德人紧张地面面相觑。”召集骑兵。开始征兵。
国王说话时,紧张感从厄罗尔的身体中明显地消退。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头微微低垂。起初,艾丹以为父亲这种姿态变化是如释重负,甚至对自己的雄辩有些得意的样子。艾丹自己也感到如释重负。但当他看到父亲无意识地向前倒在桌子上时,他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