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沼泽猫头鹰再次鸣叫
埃罗尔逊兄弟
赫斯廷格林军团
科伦瓦尔德战营
博尼法平原，科伦瓦尔德
亲爱的布伦纳斯、梅纳德、杰斯珀和珀西——
希望这封信能平安地送到你们手中，祝你们身体健康。父亲和我每天都在为你们祈祷，埃比、莫伊拉以及其他仆人和农场工人也是如此。
你们会很高兴知道父亲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他手臂和腿部的感觉大部分已经恢复，昨天他甚至还走了几步。外科医生认为他的中风是由于条约宴会那晚过度激动所致。我对此深有同感！
手术医生说他需要卧床休息， 但我每次转身， 他都站在西面的窗户旁， 仿佛能看到博尼菲平原， 从卧室里窥视你。
请尽快给我们写信。求求你，求求你！ 你已经离开两周了， 我们还是没有收到你的消息。 你无法想象在这个安静的农场里其他人都在参战时， 我们是多么的煎熬。完全没有消息，这比痛苦更加难受。
好吧，我听到父亲在隔壁房间动静。 我最好赶快给他端早餐， 要不然他就要自己动手了。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尽快写信。让我们所有人感到骄傲。
你忠诚的弟弟，
艾丹
后记：既然父亲已经几乎康复了， 而且因为他家里有一大群仆人， 他已经不太需要我在这里了。我希望他会让我加入你们的营地。我知道我太年轻，不能成为一名士兵， 但你认为我能找到一份信使或马夫的工作吗？
“牧羊人，保姆……”艾丹一边端着父亲的早餐托盘一边自言自语。”我怎么总是被安排这些活？”不过，当他拿着一盘水果和煮麦粥进入父亲的卧室时，他还是面带微笑。
早上好，父亲，”他说着，将托盘放在椅子旁边的桌子上。”你已经起来了。每天你看起来都越来越强壮。
我感觉更强壮了，”父亲回答。”我想今天已经准备好对付一些比瑟人了。给我拿来我的盔甲。
艾丹的眼睛因警惕而睁大：”父亲！你昨天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你不能——”但他看到埃罗尔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意识到父亲是在开玩笑。他迅速转变了话题。”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再等一两天再上战场。这样，你甚至都不需要盔甲。”
也不需要剑和盾，”父亲补充道。”我会直接吞掉比瑟人，一口两三个。
父子俩都笑着想象埃罗尔·朗利夫像龙一样吞噬他的敌人。但埃罗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凝视着西边的窗户。半自言自语地，埃罗尔轻声说：”我真不愿意在科伦瓦尔德军队征战之际卧病在床。”
这一次他们肯定能应付，”艾丹说。”何况你已经派了四名勇士参战。
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得到战斗的消息？”埃罗尔一边盯着窗外，一边问道。”已经两周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艾丹也望向窗外，想象着西方地平线外的博尼费平原。”昨天我找到了珀西最喜欢的灯笼，”他说。
埃罗尔从恍惚中醒来，对着儿子微笑。这一周来，埃登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借口去看他的兄弟们驻扎的战营。”嗯……珀西的灯笼？”
是的。你知道平原上很黑的。
哦，确实如此，”埃罗尔装出严肃的样子回答。”太阳落山后，就和夜晚一样黑暗。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把它送给他。真的不麻烦。
父亲现在笑了起来。”多么慷慨的兄弟！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出发，也许你可以顺便带上你前天找到的杰斯珀的笔记本，以及前天之前找到的梅纳德的帽子，还有前天之前找到的布伦努斯的钱包。”
艾丹皱起了眉头。”你在取笑我。但是当所有的兄弟都离开时，很难留在这里。”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在这里而不是在博尼费平原是有原因的：你只有十二岁。
他揉了揉艾丹的头发。”你总有一天会为科伦瓦尔而战——而且比你想象的更快。你将为了你对科伦瓦尔的热爱而战，为了你生活和按照自己的意愿崇拜的自由而战，为了你的家人和战友而战。但你绝不能因为喜欢战斗而战斗。你绝不能热爱战斗。”
“是的，父亲，”艾丹有些尴尬地回答，因为他之前表现得太过热切。
尴尬的沉默笼罩着，埃罗尔再次将脸转向西边的窗户。”但是现在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他说。他又面对儿子。”去找一个空的面粉袋。装满埃比新做的奶酪和莫伊拉新鲜烘烤的面包。然后我要你把那个袋子带到博尼法平原。你的兄弟们会很高兴收到家里的食物，而我也同样期待你能从前线带回来的任何消息。”
艾丹张大了嘴，充满喜悦和惊讶。他吻了父亲的双颊，然后从房间里跑出去收拾旅行的东西。他急切地希望在父亲改变主意之前赶快上路。
很快，艾丹离开了长叶庄园，沿着河道路向北走。太阳升起还不到两个小时。步行从长叶庄园到博尼法平原需要两天的路程——沿着河道路到坦布拉夫，然后从坦布拉夫沿着西部道路到平原。他无法骑马去博尼法。除了几头犁田骡子外，长叶庄园上的每匹马、骡子和小马都已经在那里，借给了科伦瓦尔德军队。
他打包得很轻便。除了给兄弟们的面包和奶酪，他还将一件干净的长袍和两天的口粮装进了面粉袋里。
艾丹眯起眼睛，抵御夏日阳光在河道白沙上的耀眼反光。在他右侧，河水谭静静地流淌，一片幽深凉爽。左侧，越过泛滥平原，古老的长叶松耸立得如同上帝宫殿的柱廊，笔直光滑，高达八十英尺或更高，高出棕榄和茸茸的禾草，然后张开深绿色的松针枝叶，如同优雅的绿色手指。偶尔的微风带来些许阳光的缓解，同时还飘来松树分泌的松香树脂的气息。
就在哈斯廷格林村落的下方，艾丹在贝里溪白色河岸上休息，溪水正在流入河谭。他靠在一棵黑树的隆起根部，回忆起父亲曾经在西部道路上向他展示过的某些事情。就在伯尼法伊平原的东边 有一个小池塘——实际上是一个石灰岩漏斗——距离道路约三十步远。根据父亲所说，这个池塘是贝里溪的源头，它沿着东南方向流淌，最终到达艾丹现在所站的地方。
艾丹面向西北，沿着贝里溪上游寻望。如果他能沿着小溪追溯到源头，他就能到达西部大道，只需一两里的距离就能到达目的地。虽然这条路并不容易走，因为那里没有道路，但他确信这条近路至少能为他节省四五里的路程。而且，在溪流底部的阴凉处，他可以避开开阔道路上的直射阳光。
他决定一试。他离开了河道路，朝着茂密的树林前进。底部的森林很快就用其扭曲的树枝和垂落的藤蔓将艾丹包围。他所跟随的小路并非人类开辟，而是由鹿、熊和野猪踩出来的。有些地方甚至连动物小径都没有，艾丹不得不自己开辟道路。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艾丹周围投射出一种绿色的光线。大樟树和水橡树的阴影缓解了炎热，但艾丹的衬衫仍然被汗水浸透，因为溪流底部的空气湿热。
昆虫是艾丹离开大路转向鹿径时未曾考虑到的事情。在沼泽地带，虫子像法老时代的瘟疫一样繁殖。艾丹在嗡嗡作响的蚊群中艰难前行，不断拍打、挥舞手臂以抵御它们的攻击。虽然灰色汗蜂的数量远少于蚊子，但它们同样令人痛苦。它们的蛰痛与体型极不成正比。
在森林里，没有什么声音比黄蝇的嗡嗡声更加令人恐惧。它们飞得又快又硬，以一种让人无法拍打的不规则螺旋飞行。它们如此凶猛而执着，以至于不需要裸露的皮肤就能叮咬。它们毫不在意地落在艾丹浓密的头发上，直接钻到他的头皮。有几只甚至穿透了艾丹的短衣，在他的肩膀上留下愤怒的红肿。这种虫子是很少在大路上遇到的。它们只为那些离开平坦道路、勘探沼泽和河谷的冒险灵魂所知。
但艾丹的近路也向他展示了许多在大路上绝对看不到的奇妙事物。溪流的每个转弯都带来新的乐趣：一对水獭在水中嬉戏，一群野猪在锯棕榈中哼哼和咔嗒作响，一队乌龟并排站在一根倒下的原木上。树林茂密纠结，但艾丹几乎不会迷路。他只需沿着溪流 upstream 前进，最终就能到达溪流源头的石灰 sink。
然而，经过两小时的 upstream 徒步后，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溪流流入一片宽阔的沼泽。直到此刻，艾丹才意识到为什么这片地区没有道路。他一直跟随的沙质小径把他带到了一片散发恶臭的泥滩上，他陷入了及踝深的炎热泥潭。他努力挣脱双脚，泥土发出响亮的吸吮声，然后是双脚脱离时的一声脆响。他看着自己的脚印慢慢被油腻、腐臭的泥水填满 在水边，艾丹仔细思考着他的困境。他不再能沿着溪岸前进，因为那里已经不再是溪岸，而是一片深深的、粘稠的泥潭，点缀着错综复杂的小溪和几棵矮小的柏树。除非他想逆水游泳，否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北绕过沼泽，沿着沙丘前进，并在可能的地方重新与贝里溪汇合。由于不知道沼泽的大小，他也不确定这次绕路会耽误多少时间。但他别无选择。
离开溪底，艾丹在稀疏的松树林间的沙丘上行进得更为轻松。但已过了正午，阳光炙热地照射在沙地上，与溪边郁郁葱葱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艾丹在一片大白玉兰树林中寻找阴凉处。
他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一棵大白玉兰树光滑的灰色树皮上。就在他开始打瞌睡时，他听到头顶上那些坚硬、蜡质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然而，周围并没有微风吹拂。他站起来，仰起头查看树枝上方。他嗅了嗅空气。那股刺鼻的鱼腥味是从沼泽飘上来的，还是从树上传下来的？他绕着树转了一圈，低头钻过低垂的树枝。浓密的深绿色树叶遮挡视线，但他依然能看到最高树枝处有某种移动。那里有什么东西——或某个人——正绕着树干的另一侧移动，小心地隐藏着自己。
然后，艾丹听到了他整个夏天一直期待听到的声音： 哈-哈-哈-吼呜-呜呜…… 哈-哈-哈-吼呜-呜呜。
沼泽猫头鹰的叫声！这声音让艾丹和上次在牧场底部听到时一样兴奋。他仰起头，尽自己所能回应：”哈哈哈- 呼啦呜呜。” 然后他大声喊出多布罗追赶美洲狮时唱的战斗口号：”哈啊啊啊！”
艾丹爬上木兰树的一根低矮树枝，开始向上攀爬，为找到他整个夏天一直在寻找的朋友而欣喜若狂。”多布罗！”他喊道，”多布罗！多布罗！你这条臭鱼！我到处都在找你！”
他正在树上爬到一半，突然从几英尺外另一棵木兰树传来另一个呼唤： 哈哈哈-呼啦呜呜……哈哈哈-呼啦呜呜。 他转向第二个声音，就在这时，他听到从自己这棵树的树干上快速传来一阵沙沙声。他迅速转回头，正好瞥见两只扁平、灰色、毛茸茸的脚丫朝他飞来。艾丹的胸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直接被弹出树外。当他的头砸到下面的沙地时，艾丹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