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洞里
矿工们凝视着洞穴入口的黑暗，竭力倾听任何可能告诉他们阿利斯情况的声音。似乎过了很久，他们才听到他的声音从深处回荡上来：”底部-姆-姆-姆！”
艾丹接着下去。他手扶着绳子，一点点地向下移动，很快就失去了星光的闪烁，发现自己处于完全的黑暗中。洞里很舒适凉爽；夏夜闷热的温度无法渗透到地表以下。地面上的气味也无法进入洞穴。地面上草木的叶子气息，花朵和浆果微弱的香味是如此常见，以至于艾丹很少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它们。但在洞穴里，他只能闻到泥土的气味。
入口通道并不是笔直的下坠，而是一个通往地球内部的陡峭斜坡。石灰岩提供了糟糕的落脚点。艾丹紧紧抓住攀爬绳，一点点穿过狭窄的通道。
上方的矿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方也同样寂静无声。艾丹只能听到自己短促的呼吸和太阳穴处血液的跳动。 在他的五种感官中，只剩下触觉。因此，他非常敏感地感知着周围的质地。有些地方，石灰岩如波浪状的玻璃一般光滑，也同样湿滑。在另一些地方，它像是嵌入的碎石一样粗糙，滑过这些地方简直是一种折磨。他两次撞到突出的岩石，如果不是戴着矿工头盔，这些撞击肯定会留下难看的伤痕。
最后，艾丹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阿利斯？”他小心翼翼地呼唤。”是你吗？
“是我，”阿利斯回应的声音回荡开来。令艾登宽慰的是，声音听起来并不遥远。
哒哒哒……哒哒哒。
阿利斯说，’试着生火，但这里实在太潮湿了。’
艾登现在已经走出入口通道，可以直起身来。他朝通道上方喊道：”底部-汤-姆。”最微弱的声音在他所站的洞室中四处回荡。
欢迎来到地下世界，”阿利斯在一片漆黑中轻笑道。”四处看看吧。
嗒……嗒……嗒。
在几步开外，艾登看到了连续的三个火星。他听到阿利斯沮丧地抱怨。他小心翼翼地朝着火星走去，希望不要被突出的岩石绊倒，或者撞到悬垂的钟乳石上。
咔嗒……咔嗒……咔嗒。
终于，火星在一堆干的引火物上燃起，变成了一小簇轻舔的火焰。艾登看到阿利斯那骨节突出的轮廓伸手拿起一根浸满树脂的木条，木条立即迸发出黄色的火焰。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年轻矿工狭长脸上那如释重负的满意笑容。他拿起脚边的一根芦苇火炬，将燃烧的木条丢在顶部蓬松的纤维中。纤维很快就着了，热燃烧的松树树脂噼啪作响。他点燃的火炬递给艾登，并拿出第二根火炬，借用艾登的火种点燃。
他们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完全的黑暗，所以即使是火炬投射的微弱光线也显得很亮。但很快他们的眼睛适应了，男孩们惊讶地看到自己所处的洞穴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比达罗王的大厅还要大得多。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由闪闪发光的白色石灰岩凿成的。大片金褐色和灼红色的岩石看起来像云彩一样在墙壁上移动。洞穴的地面向下倾斜，通向一个地下湖泊，湖水如此清澈，以至于湖面下的石头和湖边的石头同样清晰可见。但在水深的地方——看起来像任何海洋一样深——水呈现出青绿蓝色。
艾丹和阿利斯默默地站着，试图理解眼前的景象。在他们身后，他们听到一声哼声，接着两只靴子出现在入口通道的尽头，然后是腿部、粗壮圆润的身体、头部和手臂，那是欧内斯特。他站在火炬光中眨着眼，揉着撞伤的肘部并伸展酸痛的脊背。当他的眼睛适应后，他后退了一步，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天哪！”他惊呼道，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想想这样的世界就在我们脚下，而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其余的三名矿工轮流出现，古斯塔斯最后一个。每个人都和其他人一样惊叹不已，但每个人也都明白，这个地方的美丽并不会减轻其危险性。
“好了，伙计们，”古斯塔斯开始说，”我们在一个潮湿的洞穴里。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非常小心我们的火。如果我们失去了火，我们就出不了这个洞穴。”他专注地看着他的手下们的脸。”你们看到入口通道有多黑了。没有这些火把，整个洞穴都会如此黑暗。我们不能失去火，”他缓慢而强调地重复道。
每个人都有七个火把。我们之间总共有四十二个火把，减去已经点燃的那对，还剩四十个。那就是二十对：出去的十对，回来的十对。
他停顿了一下。他想确保每个人都听到了：”当十对火把烧完时，我们就转身回家。”
但是，古斯塔斯，”阿利斯打断道，”如果我们还没到达另一边呢？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是否已经走出了这个入口室。我不在乎我们是否已经接近到能闻到皮尔森的气味，”古斯特斯回答道。”当我们点燃第十一对火炬时，我们就掉头。为了缺少逃生的火光而死在洞里是没有意义的。”亚利斯看出了这个逻辑。他服从了他的工头。
一支火炬可以燃烧四分之三个小时，”古斯特斯继续说道。”这给了我们大约七个小时来找到皮尔森营地。所以我们动起来吧。火炬正在燃烧。
拿着艾丹的火炬，古斯特斯在 湖边带路。他、欧内斯特和塞德里克形成了一个三人小组，在他们身后，亚利斯和艾丹在克莱顿的火炬光中行走。起初这是一次相对轻松的徒步旅行，但湖边小径并不笔直。湖像一条巨大的穿山蛇在地下蜿蜒，艾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
“我们确定我们走对路了吗？”他低声对阿利斯说道。
希望小路能向左转，”阿利斯低声回应。”我们正在偏离正西方一点。
没有太阳，没有星星，”艾登观察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判断方向。
阿利斯拍了拍他的头盔。”矿工的直觉。我父亲有，我祖父也有。我也有。”
地下景观——据他们所能看到的——不断变化。有些地方，湖泊完全消失，下降到比他们穿行的隧道更深的地方。有些地方，巨大的石笋如整片柏树膝般矗立，底部宽阔，向上逐渐变细。天花板较低的地方，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悬在头顶上的钟乳石。
周围回荡着渗入的地下水的滴答……滴答……滴答声，这些水中溶解了大量石灰石。水滴从钟乳石底部落到下方石笋的顶部，在每个尖端留下一分子石灰石，以地下事物特有的缓慢方式相互靠近。有些地方，钟乳石和石笋相遇，形成从地板到天花板的巨大柱子，这些是水和石灰石耐心工作的纪念碑。 在其他地方，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薄薄的中空构造，形似饮料吸管。每个构造上都挂着一滴水，在火炬光中闪闪发光。
墙壁的颜色和质地也是无限多样，时而白皙光滑如雪花石膏，时而像培根一样红白相间，时而呈灰色且浑浊。他们所走的地面有时光滑湿润，有时布满沉积的石灰石碎块而发出嘎吱声。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在泥土上行走——或者说穿过泥土：又滑又湿的泥土，黏稠的泥土，有些地方没膝深，有些地方甚至更深，仿佛随时会吞没一只靴子并将其据为己有。
在旅途的前两个小时里，道路宽阔，天花板足够高，以至于众人可以直立行走。尽管路径曲折，但并不是迷宫。只有一条路径。他们似乎进展顺利，士气很高。直线距离不到半里格，从他们进入的东边洞口到比尔森这边的出口。
我们应该不远了，”厄尼斯特说道。”我们已经用了第三对火炬，一直稳步前行。
稍作犹豫后，阿利斯开口说：”我们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近。我们刚刚已经向北走了半个小时。”
向北？”克莱顿嗤之以鼻，”你凭什么这么说？
阿利斯轻敲了他的头盔。
古斯图斯叹了口气。”这小子有矿工的头脑。这就是我们带他来的原因。”他明显很失望。”那么，阿利斯，你说我们一直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
是的，长官，”阿利斯回答。”如果这条路不 soon 朝南转西，我们就来不及了。
矿工们彼此面面相觑，陷入阴沉的沉默。他们原有的欢乐已经消失。”振作起来，伙计们，”古斯图斯尽可能轻快地说。”在转回头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精力。与此同时，只有一条路可走。所以让我们继续前进。”他朝着他们知道目的地相反的方向前进。矿工侦察员跟随在后，但他们每一步都感到越来越紧张。
矿工们刚刚点燃了第四对火炬，就面临了第一个真正的导航选择。从左侧来的一条隧道与他们一直跟随的走廊相交。古斯特斯站在两条通道的交叉口。”往哪里走，阿利斯？”他问道。
阿利斯站在他的工头旁边。”大通道指向西北。这条新通道指向西南。”
欢呼声响起并在石灰岩墙壁周围回荡。他们都知道最终需要转向西南。”万岁！”克莱顿喊道，一边拍着阿利斯的背，一边挤过他，带头沿着新的通道前进。其他人紧随其后，随即高声歌唱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德福德罗尔德菲德利福德罗尔。
“停下！”矿工的歌声被阿利斯的一声喊叫打断，他仍然站在两条通道的交叉点上。
惊讶的矿工们困惑地看着他们年轻的同伴。他站在那里，肩膀垂 drooping，眼睛躲避着，是一个即将传达坏消息的人的姿态。”那不是正确的方式。”
古斯图斯困惑地看着他。”什么？”
那不是正确的方向，先生。
但是你说这条路通向西南，”克莱顿结结巴巴地说。”皮森营地就在这里的西南方。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确定的事情之一。
这是一个死胡同，”阿里斯说。”我能感觉到。
哦，不，”欧内斯特呻吟道。”又是矿工的头。
克莱顿朝着阿里斯走近。他紧握的粗手已经握成拳头。”我觉得是时候让这个矿工清醒点了。”
古斯特斯迅速站在他们中间。”冷静下来，克莱顿。大家都有点火气。让我们听听这个男孩想说什么。”他转向阿里斯。”你说你’感觉’到一个死胡同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格里西洞穴矿场的那个长长的矿井吗？
“早在你出生之前就记得了，”克莱顿回答。
它有两个入口——北面和南面——主隧道穿行于两者之间。
没错，”古斯塔斯回答。
然后还有向左和向右延伸的支线巷道。
没错。
“说重点，孩子。”克莱顿失去了耐心。
“重点是，”阿利斯继续说，”主隧道里的空气感觉与支线隧道里的不同。支线隧道中的空气 有点浑浊。在主隧道里，空气有微微的流动。”
他在南侧隧道向前走了几步。”这里的空气很死，就像支线隧道。”他退回到主走廊。”这里我能感受到一丝微风。”
矿工侦察员的其余人退回到主走廊。
“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克莱顿抱怨道。
我不确定，”塞德里克说。”这里可能稍微清新一些。但我也不敢打赌。
艾丹则完全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对他来说，这里依然又潮湿又霉。
格斯塔斯，你怎么想？”厄尼斯特问道。”你是这个团队的工头。
空气流通和浑浊空气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格斯塔斯回答。”我也想象不出能分辨出什么。但我知道我们带上阿利斯是因为他有矿工的头脑。”克莱顿对此呻吟起来。格斯塔斯朝他的方向闪了一个锐利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不止一次，他父亲的本能救了我在矿井下的困境。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地下。阿利斯和他的家人几乎是半只鼹鼠。所以如果阿利斯对那个通道感到不安，我也不会感到舒服。我们将按照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
你不会是认真的！”克莱顿大喊，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那个隧道指向我们知道的皮尔滕营地的方向。而你要因为这个男孩的直觉，让我们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格斯塔斯对克莱顿的爆发用一个平静的问题回应：”你凭什么认为那个隧道通向西南？”
克莱顿意识到他被困住了。古斯塔斯逼迫他。”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条通道通向西南，而那条通道通向西北。”
克莱顿没有看任何人，回答道：”因为阿利斯这么说。”
因为阿利斯这么说，”古斯塔斯重复道。”没有阿利斯在这里，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方向。所以如果你还想探索那个隧道，就去吧。我们会在回程时接你。但我们其余的人会走这条路。
古斯塔斯背起背包，再次向北带路。克莱顿与其他人一起前进，不是唯一一个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条通向南方、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通道的矿工侦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