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条约盛宴
一声明亮的号角声从坦布拉夫城堡的大厅响彻整个城堡。条约盛宴的时刻已经到来。在庭院的另一边，艾丹正欣赏父亲为这个场合给他的新长袍。他从未穿过如此精美的衣服。明亮的蓝色布料在他的拇指和手指间厚重结实，但又柔软顺滑，呈现出绸缎般的光泽。
这布料是用在长叶庄园种植的棉花织成，并用在埃罗尔森人捕获萨姆森的地方仅几英尺远处种植的靛蓝染色。但这些长袍与埃罗尔森人习惯的粗糙自织布料大不相同。
埃罗尔整理了帕西长袍的肩部，然后退后欣赏自己的五个儿子。”看看你们，”他低声说道。”科伦瓦尔德的骄傲。”
但愿你母亲在此，看到你们都已长大成人。”埃罗尔咬了咬嘴唇，迅速转身面向公寓的门。”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该走了。
从楼梯间走进庭院，艾丹和他的兄弟们惊讶地看到了一队看似彼尔顿贵族正朝着大厅走去。他们穿着比埃罗尔家人曾见过的任何衣服都要华丽——甚至比戴罗国王访问长叶时所穿的长袍还要奢华。埃罗尔家人的长袍是用最精细的棉布制成的，而其他参加宴会的人则穿着丝绸、缎子、天鹅绒，甚至是毛皮，尽管当时是一个炎热的仲夏日。
夕阳的光芒照射在闪亮的缎子和绸缎长袍上，庭院瞬间成为了色彩的狂欢——红色、粉色、黄色、蓝色、绿色、橙色和紫色。贵族们长袍的袖子宽大得令其上面精美的刺绣袖口几乎要拖到庭院的铺石地上。在这些显赫的男子身后拖着大量额外的面料，有些甚至由仆人代为拖拽，以防拖地。他们沉重的金链走动时叮当作响，就像是小贩的马车。
他们的华丽服饰简直可笑。但埃罗尔家人很快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彼尔顿人。当他们走进庭院时，开始在人群中认出了一些面孔：塞尔温领主、布拉图梅尔领主、哈尔巴德领主和他的三个儿子。这些是科伦瓦尔德人！突然间，穿着紧身、朴素的蓝色长袍的埃罗尔家人感到自己显得不太正式。
父亲，”梅纳德用响亮的耳语说道。埃罗尔已经比他们提前两步，径直穿过庭院，既不向左也不向右张望。”父亲，我们的穿着真的是应该穿的吗？
埃罗尔转身回应儿子。他咬着牙说话：”我们是受邀参加条约宴会，而不是化妆舞会。我们穿的是科伦沃德人的服装。如果我们的同胞想要像皮斯人一样打扮，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他转回身继续朝大厅行进，步伐比之前更加迅速。
大厅比艾丹想象的还要宽敞。从一端到另一端是满长大成年人的三十五步，从侧面来看是二十步或更多。四十个嵌在厚重墙壁上的火炬几乎无法照亮如此巨大的空间，但它们为蜂蜜般棕色的砂岩增添了丰富的光泽。
天花板向上拱起，消失在黑暗和火炬烟雾中。壁炉上堆放着木柴，每一块都需要两个强壮的男人抬起，但在这个闷热潮湿的夜晚，篝火并未燃烧。
墙壁上装饰着精心编织的挂毯，描绘了科伦瓦尔德历史上的伟大时刻——拉德诺在贝里恩的冲锋，米登马什战役中焚烧的皮尔森舰队，坦布拉夫的围城战。挂毯之间点缀着达罗的狩猎战利品：野猪头，巨大的麋鹿鹿角，熊皮，火鸡扇。
七张长桌首尾相连，排列在大厅中央。身着华丽服装的科伦瓦尔德人正在桌子两侧的长凳上就座。埃罗尔逊家族的孩子们与他们的父亲坐在桌子末端附近。
在房间的尽头，巨大的彩色玻璃窗下，是一个高架的讲台，像是横跨整个房间宽度的长舞台。讲台上摆放着一张荣誉席位的桌子，这是一张用抛光胡桃木制成的超长桌子，配有雕刻的椅子而非长凳。六个金色烛台上的二十四支蜡烛提供了明亮清澈的光线，与大厅其他地方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
当号角声响起，压过了食客们的交谈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讲台。荣誉嘉宾——八名皮尔森代表团成员正在入场。他们由达罗的皇家管家带领，这是一个矮胖、白胡子的男人，他引导他们就座，四个人分别坐在中间座位的两侧，这个中间座位是为达罗本人保留的。
皮尔森人身材高挑且极其英俊。他们的着装或多或少像科伦沃尔德人，穿着丝绸和缎子，绣有精致的图案，镶嵌着在烛光中闪耀的宝石。但他们优雅地穿戴这些华丽服饰，使得科伦沃尔德人的模仿显得更加滑稽可笑。早先，艾登曾为自己穿着传统的科伦沃尔德风格而感到尴尬。现在，他很高兴父亲选择不盲目模仿皮尔森人的服饰。
站在台阶边缘的号手吹响了一段短暂的进行曲，所有人都起立迎接进入的国王。达罗看起来极其威风，是科伦沃尔德男儿的典范。他身高超过六英尺，尽管已接近六十岁，但他的脊背仍然挺直，步伐依然坚定。他身穿点缀着达罗家族金色野猪徽章的皇家蓝色长袍，比埃罗尔森家族的长袍更为华贵，但又不像皮尔森人或其他科伦沃尔德人的服装那样奢华。他头戴一顶小巧而朴素的王冠，灰白的头发上。他深邃的黑眼睛闪烁着光芒，眉毛仍然像年轻时那样漆黑。他修剪得整洁的银色胡须沿着方正的下颌线条，紧闭的嘴唇微微透露出一丝微笑。
国王落座后，另一阵号角声响起，总管进入房间，平衡着一大块烤牛肉。他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身穿白色围裙。他的体重几乎不及他高举过头顶的巨大肉块重。但他沉稳庄严的神情丝毫不见丝毫紧张，他登上台阶，将托盘放在国王面前。
当达罗取出一把大号雕刻刀——看起来更像是一把小剑——并为每位外国客人切了八片手指厚的牛肉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领班将每片牛肉放在每位皮尔森人的盘子里，达罗站起来为这顿盛宴祈祷感恩。但就在国王站起来的同时，皮尔森人已经开始切肉并进食。不愿 embarrass 他的客人，达罗示意站在侧翼的仆人，然后不发一言地坐了回去。
仆人们开始源源不断地端来碗和盘子。第一道菜是从塔姆河捕捞的鳗鱼炖汤，接着是来自科伦瓦尔德北部郡的熏鲈鱼，米登马什附近海岸的蒸鲭鱼，鹿肉后腿，野猪火腿，甚至还有保留着美丽羽毛的烤鹭鸟！在这些菜肴之间，还有糕点和肉饼，桃子、甜瓜、烤山核桃、无花果和从岛屿最南端运来的橙子。
在宾客们大快朵颐的同时，流动的鲁特琴手演奏并演唱着最受欢迎的科伦瓦尔德民谣。杂技演员翻跟斗、摔跤，并进行模拟战斗，为在场观众带来欢乐。其中一位表演者在挤过奶酪圈的同时，还在同时耍着两只活鸡。
奶酪和薄饼上桌后，宫廷小丑用一个小号角吹奏了一段嘲弄性的进行曲，然后踏入大厅，头顶着一个巨大的肉馅饼，身上穿着白色围裙和绿黄相间的马戏服装，俨然是一个小丑版的领班。他抬着下巴，眉毛微扬，半闭着眼睛，嘴角下撇，模仿领班那种重要的姿态。但他的庄重被头顶的小丑帽所破坏，帽子上的铜铃随着他的每一步摇晃，轻轻碰到鼻子发出叮当声。宴会的参与者们爆发出哄堂大笑，但小丑那副自我重要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全体会议成员热切地注视着小丑走向中央长桌。他踉跄了一下，观众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肉馅饼险些掉在四大长老中年龄最大的卡瑟伯特勋爵白发苍苍的头上。但小丑以惊人的灵活性迅速恢复平衡，成功拯救了肉馅饼和卡瑟伯特勋爵。
小丑在桌子前后走动，仔细观察每位宴会参与者的面孔。他似乎正在寻找最年轻的成员。起初他看上了达罗王的独子斯特伦王子，但随后他发现了艾丹，于是蹒跚地走到大厅的另一端。他以与领班将牛肉烤肉摆在达罗国王面前同样的仪式感，将肉馅饼放在埃罗尔最小的儿子面前。递给艾丹一把夸张的黄油刀，小丑吟诵了一首诗：
席间最年轻的食客
只是一个更大君主的幼苗。
总有一天他可能会高高在上地切烤肉；
今天，就是卑微的鸽子馅饼。
您的君主的盘子要大得多，
而你的，你会发现有更多的活力。
所以把馅饼切开，分发四周，
让欢乐和美好的气氛洋溢。
艾丹从小丑手中拿过大刀。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小丑的意思，尤其是关于他的馅饼比国王的菜肴更有活力的部分。但他明白他应该像国王切牛肉烤块一样，切开鸽子馅饼。
当刀切开顶部糕点皮时，馅饼发出了声音——像鸽子一样的轻柔咕咕声。艾登惊讶地退后，一只灰色的鸽子头从刀划开的洞中探出。两只活泼的小鸟眼睛定定地望着艾登的脸。小圆头前后晃动了两下，接着馅饼爆开，碎屑和糕点碎片飞溅，鸽子从馅饼中破空而出，飞向远方，后面跟随着十几只鸽子。它们呼啸着，化作灰色的模糊影子，越过艾登的头顶，飞入庭院。
宴会上的人们对艾登惊讶的表情，以及小丑设计出伪装成馅饼的鸽子笼哄堂大笑。艾登花了一分钟缓过气来，当他平静下来后，也像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样，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