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名 空乘人员通过头顶的扬声器宣布我们开始下降到图森。杰伊收起了他的餐桌。我注意到他没有把座椅后仰。
我静静地坐着，沉思了一会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考虑的事情。我登上了这架飞机，试图避开上帝，准备和尼克离婚，而现在……但我真的必须走这条路去……
我等着杰转向我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走和尼克一样的路才能挽救我的婚姻吗？”
“不。”
“但看起来确实如此。尼克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我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那要看你是什么意思，”他说。“尼克正远离在没有上帝的情况下寻找生命满足感的道路。所以如果这是你们的共同点，你说得对。”
这听起来并不特别有希望。
他继续说：“但从某种非常真实的意义上说，尼克正向你靠近。他在不断成长，变得能够真正了解你、真正爱你。这不正是你在婚姻中想要的吗——被了解和被爱？”
“是的。那会很好。”
“尼克正在学着更好地去做这件事。当然，他永远不会做到完美。他无法填满你灵魂最深处的空缺。只有上帝能做到。”
也许是这样。但我仍然希望能从尼克那里得到更多。“你说尼克在改变，学着更好地去爱。怎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私 。“这会怎么发生？因为如果尼克整天只是坐着读圣经，听上帝的话，我可不会觉得被爱得多深。”
“他现在在这么做吗？”
“嗯，不是。”
实际上，尽管我对尼克的上帝信仰反应不佳，但我不得不承认，过去几周他确实成了一个更好的丈夫。虽然我没怎么给他赞扬，但他确实更细心了，少了一些自私，情感上也更在场了。 而且他还请了一段时间假来照顾一个两岁的孩子，这真是个奇迹。
“学会好好去爱需要时间，”杰伊说，“因为这意味着放下自私的利益，为了另一个人而活。这是一个重大转变。所以你不能给它设定时间表。这不像在教室里学习。”
“但是……” 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小气。“我很烦当尼克现在星期三早上六点起床。他开始参加一个男士小组。大概是圣经学习吧，我也不太清楚。真是太不像尼克了。”
他笑了。“你不会指望尼克自己教自己吧？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些人实际上会帮助尼克深入体验上帝，从而更好地爱你？”
“那是我最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你知道吗，你还没有意识到，尼克在这段婚姻中的那一面正在自我照顾。他最终会成为一个比你想象中更好的丈夫。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否会开始成长为你本可以成为的那种妻子？你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就是让上帝亲自住在你里面，学会听他的声音。”
我一直没注意我们的航班，当飞机猛地着陆时，我吓了一跳。我们短暂地滑行着。我坐着，思考着。
我们在登机口停下。像往常一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对带着孩子和婴儿的西班牙裔夫妇在我们对面的过道那边站了起来。母亲看向我们上方的行李架。
杰伊站起来，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微笑着，指了指行李架，回答了些什么。杰伊伸手从上方拿出两个小行李箱，放在过道上。
他转过身面对我。
我也站了起来。“你会说多少种语言？”
全部。
你是什么意思，全部？
我的意思是全部。
所有存在的语言？
是的。
“给我说句普通话吧。”
他用听起来像中文的语言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人能懂所有语言。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种语言。”
我能。
我只是盯着他看。
“可以这么说，我有很多时间练习了。”
过道几乎清空到我们这一排。杰伊朝我倾身说：“我们在谈论倾听上帝。”
“嗯哼。”
“你想练习一下吗？”
“当然，我想是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会发展到哪里。
他在乘客的喧哗声中半声低语：“当你妹妹朱莉有一天生了个男孩，告诉她别担心衣服。她可以借你的。”
“可是我有个女孩。”
“我知道。但从一月开始，你会有很多男孩的衣服。顺便说一句，恭喜你。”他笑得很灿烂，转进过道，走下了飞机。
我站着，一动不动，哑口无言。 我没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尼克也没说。
几秒钟后，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尽快收拾好东西。过道上有三个人走过，我终于插到某人前面，几乎把她撞开。 抱歉。我得去找人。 我拉着行李箱冲过过道，然后穿过通往航站楼的登机桥上的一群人。
“抱歉，抱歉！”
我冲进航站楼，先向右看，再向左看，然后直视前方。 没人。 我又朝各个方向看了一遍。 还是没人。
我瞥了一眼头顶的指示牌。地面交通在右边。我跑过登机口、商店和所有等待下一站的人群。我的眼睛来回扫视，大脑处理着过去几个小时的线索。
然后我恍然大悟——那一直就在我眼前的东西。
我冲向航站楼的尽头。看到一个信息柜台，我转了过去。
“酒店班车在哪里？”我气喘吁吁地问。 他会在接驳车接送点， 我安慰自己。
那人指向外面的一个等候区。我拉着行李箱跑了出去，躲开了两辆下客的车，来到了班车车道。那里的长椅是空的。我向左看。几条车道外，稍远一点，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一辆出租车正慢下来准备接他。
我把行李落在身后，冲向出租车。“等等！”我喊道，“等等！”
那人通过副驾驶窗户和出租车司机说了几句，然后当我走近出租车时，他转向我。但他是个陌生人。
“哦，”我说，“抱歉，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没问题。”他打开出租车门，滑了进去。
我走回我的行李处。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他难道就这样消失了吗？ 我向右看，透过玻璃门望向航站楼。什么也没有。我心里想，也许我应该去行李领取处看看。 但他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他可能根本没有行李。为什么他需要行李呢？
我听到一辆车靠近。我回头看了看，看到我的班车。我加快了脚步，但班车比我先到了长椅那里。
“等一下！”我大声喊道，当我走近时。
穿梭车司机从面包车后面出现，走向我的行李。我注意到他伸手拿行李箱时的脏辫发型。
“你想把小包带在身上还是放后面？”
他的口音听起来像牙买加腔。 或者至少是牙买加腔应该有的样子。
我会留着的，谢谢。
他把我的手提箱放在面包车后面。我看了看前面，那里是空的。我坐在司机座位后面的一排。那个牙买加人坐好后挂上了档位。
“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吗？”我问道，“可能会有人加入我们。”
“没问题，”司机回答道。他从后视镜中瞥了我一眼。我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杰伊的脸。 他甚至自称是杰伊。我怎么会这么盲目呢？
司机开始哼起了一首曲子。一分钟过去了。他微微挺直了身子。“准备好出发了吗，还是我应该再等一会儿？”
我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强忍着失望，说：“你可以走了。”
面包车开了出去，朝机场出口驶去。司机打开了一些雷鬼音乐。我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那样离开？至少尼克弄清楚了他是谁，还问了他一些问题。为什么他要等到最后才让身份显露出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或者出现在尼克面前？我们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和人们联系？
我细细回想，既为这次邂逅感到震惊，又感到失落。 接下来怎么办？经历了这种事之后，你还能做什么？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吗？ 我的脑海飞速运转，回想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们到了度假村。我办理了入住手续，朝我的房间走去——考虑到地方的大小，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我试着在路上稍微观察了一下这里，但工作已经完全不在我的脑海里了。
我的房间宽敞而雅致。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 我把行李箱放在床脚，稍微在浴室里整理了一下。走回卧室，坐在床上。我看向电话，注意到一个用包装纸包着的盒子。我拿起它。盒子顶部，丝带下夹着一张写着“Mattie”的小卡片。那不是尼克的字迹。
我先打开了盒子，往里面看。礼物用薄纸包着。我把纸拉开，举起了一套可爱的蓝色新生儿服装。前面装饰着一只白色的绵羊。
我伸手拿起信封，抽出卡片。我打开它，读着里面手写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