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你弄明白了，也许能挽救你的婚姻。”
那个男人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也许他说得对。也许我对尼克那些东西的反应太过本能，根本没花时间去深入了解表面之下的东西。并不是我特别想了解，尤其是这层表面。难道不会是别的什么吗？任何别的东西？
探究尼克为什么出轨可能更容易。但如果我的婚姻正在走向破裂，我至少应该试着去理解它。我知道那个耶稣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阶段，但一定有某些东西在背后，促使他接受了这些东西。
小男孩又把头探过座位。他显然是要去某个海滩，因为接下来他和那个男人讨论起沙堡、护城河以及如何筑防御波浪的防线。
我又拿起了我的航空杂志，翻了翻。我瞥了一眼一篇关于德州葡萄酒的文章，但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关于希拉里·斯万克演艺生涯的几页内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杂志里为什么从来没有有趣的文章呢？ 我猜他们不想冒犯任何乘客，只好把内容稀释到最无聊的最低公分母。我又半心半意地试图找到一篇能吸引我注意的文章，但还是失败了。我把杂志放回了座椅口袋里。
我望向窗外，想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下面是一块块农田，覆盖着大部分平坦的土地。这意味着我们……大概在俄亥俄和德州之间。知道这个对我没什么用。我看了看手表。 还有三十五分钟。
我闭上了眼睛。虽然身体感到疲惫，但我并不是真的困。我只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靠窗座位上的男人开始轻轻打鼾。那并不会让时间过得更快。在我面前，我听到那个男孩的父亲给他递了点零食。 典型的父亲。根本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给自己一个育儿休息的机会。如果那个孩子被我旁边的那个人逗乐了，为什么还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我试图清空脑海，放松自己，但脑子就是清空不掉。“如果你能弄明白这个，或许能挽救你的婚姻。” 这个念头不断压迫着我。 我可以任由事情发展，也可以主动出击，努力挽救我的婚姻。我可以试着弄明白并理解 Nick 的状况。好吧，也许不能完全理解，但至少要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能理解，也许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感到内心涌起一丝决心。 事情可能很绝望，但我不必让我的婚姻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我欠自己一个交代，也欠 Sara 一个交代。
我无法让自己觉得我欠尼克什么。以他作为丈夫的表现来看，他才是欠我大笔的。但此刻，这不是重点。
尼克为什么突然变得虔诚起来？尼克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他会相信那些东西？或者说他为什么需要那些？尼克并不是在生活中寻找拐杖。
我回想起我们的关系。尼克有没有表现出任何走这条路的迹象？我记得他小时候偶尔会去教堂，但那是因为他母亲强迫他去的。他受不了，也不相信那些东西。他可能对上帝有基本的信仰，但非常有限，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有几次耶和华见证人来我们家，他几乎是把门砰地关在他们脸上。他嘲笑街上的教堂和他们试图巧妙地向邻居传教的明显企图。他从未对我们一些朋友涉足的新纪元事物表现出丝毫兴趣——除了作为我们一起嘲笑的对象。
尼克几乎是最不宗教的人了。他工作，工作，再工作。当他不工作时，他打高尔夫，看足球比赛，听体育广播。上帝在他的雷达屏幕上根本不存在。
就好像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一个全新的人正在早餐桌上喝咖啡。他是不是觉得工作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其实，他最近确实工作少了一些。但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耶稣狂热者呢？我本以为他会花更多时间在高尔夫球场上。
事实是，过去几周尼克的方向让我完全困惑。这变化毫无预兆。我根本无法理解。直到我一时想到了一个牵强的可能性。
也许他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不……这不可能是真的。但一夜之间，尼克从完全不信宗教变成了宗教狂热者。他不会突然自己决定那样做的吧？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真的遇见了上帝，或者什么人？但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听到了熟悉的飞机叮的一声，抬头一看，安全带指示灯亮了。空乘人员宣布我们即将降落达拉斯。靠窗的那个人醒了。我望向城市。达拉斯地区周围的水比我预想的多得多，还有一层棕色的雾霾。
“下面的污染真严重，”我对着空气随口说道。
“这里的空气变得很糟糕了，”靠窗的那个人回答道。
我前面的男人把座椅扶正，让我的腿又能动了。他的儿子已经消失在座椅后面。我瞥了一眼左边的男人。
“我很喜欢聊天，”我说。“你给了我一些值得深思的东西。”
他笑了。“我很高兴。我也很享受我们的谈话。”
飞机降落后开始滑行到登机口。我感觉靠窗的那个人正朝我这边倾斜。
“你们知道吗，”他对我们俩说，“我无意中听到你们谈论宗教的一些内容。”
这真让人震惊。
他继续说：“我同意你说的一些话——关于宗教的那些愚蠢观点。我的意思是，我会去看电影，虽然不是 R 级的……嗯，除了 《拯救大兵瑞恩》，那部电影很棒，而且 《耶稣受难记》 不是 R 级吗？”
走道上的那个人替我们回答：“是的，是的。”
“那是我见过最血腥的东西。你见过这么多血吗？”
我们谁都没有回应。
“无论如何，人们有时会对宗教规则过于执着，”——他看着我左边的那个人——“我认为你说宗教阻止人们享受生活是错的。以我的经验，真正虔诚的宗教人士——我是说基督徒——反而最能享受生活。”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不是想强迫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应该考虑一下这个观点。”
飞机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噪音骤然升高，谈话也随之结束。 哈利路亚。
仍然坐着，靠过道的男人倾身过来，半声低语地说：“他是好意。”
“我怀疑那点，”我回答道。
当周围的人都站起来拿着他们匆忙取回的个人物品时，我们依然坐在座位上。 人们为什么总是这样做？又不是能去哪儿。 飞机终于腾出我们的座位。过道上的那个人站起来，离开了座位。他似乎没有携带任何物品。他从头顶的行李舱拿了一个手提箱，放在身后。
“这是你的吗？”他问我。
“谢谢。”
我拿起行李箱，走进过道。当我伸出手柄时，听到他说：“下次见。”我看着他转身走向出口。
“是啊，”我说，心里想着他是什么意思。
我花了一会儿才把包放好在手提箱上。我拉着它穿过过道，经过登机桥，进入航站楼。我向左看又向右看，但都没看到那个人。 我为什么还要找他？
我开始朝转机登机口走去。路过了机场的各种常见设施：报刊亭、礼品店、书店、餐饮区。我走进了一家书店。在“畅销书前 20 名”区域，我不禁注意到六本宗教书籍。我环顾四周—— 我害怕谁会看到我 ？——然后拿起一本翻了翻。我放下它，读了另一本书的封底介绍。然后把它放回了书架。 这些东西到底能告诉我什么？
我漫步来到平装小说区，拿了一本尼古拉斯·斯帕克斯的最新小说（我非常喜欢他的书 《一场刻骨铭心的约定》）。我把行李箱拉到收银台，把书放在柜台上。
“就这些，谢谢。”
收银员把书放进了商店的袋子里，然后帮我结账。我拿起它和我自己的包，把它们平衡地放在行李箱上。我继续沿着航站楼走，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进入下一个航站楼。就在我远远看到登机口的时候，我经过了一家星巴克。 正是我想要的。 我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起飞——有足够的时间喝杯拿铁。我走进星巴克，排在两个男人后面。第一个点了一杯星冰乐。第二个点了当天的咖啡和一些咖啡蛋糕。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他付了钱，然后转过身来。是走道上的那个人。
“嗨，”他说。
“嗨，”我回答道。“真巧在这里遇见你。”
收银员把他的东西递给他，然后示意我。我稍微向前走了一步。“无脂大杯香草拿铁，去咖啡因。”我很想喝咖啡因，但我想表现得好一点。“还有一个苹果肉桂司康。”我递给她一张十美元钞票。
我转向那个飞机上的男人。“你有中途停留吗？”
“是的。你呢？”
“只剩一个多小时了。”
她把我的司康递给我，我们慢慢地朝服务岛走去。制作饮料的员工把一杯放在交接点。“无脂脱咖啡因大杯香草拿铁，”他说。我伸手去拿。
过道那边的男士拿了几张餐巾纸。“要不要和我一起坐一张桌子？”
“当然。”
他朝入口附近唯一空着的座位走去。我们坐下，品尝着咖啡。接受这个邀请让我感觉有点尴尬。毕竟我还没离婚。 但和一个我在飞机上遇到的男人喝咖啡有什么坏处呢？我不会再见到他了。而且我也不是专门找他……确切地说。再说，他还是个辅导员。
“那么，”他问，“你在书店买东西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书店停留过？”我怀疑地回答道。
“你带的包。”
“哦。”我瞥了一眼它。“是的，我确实去过。尼古拉斯·斯帕克斯。我一直想找点好书读。”
我咬了一口司康饼，然后用拿铁咖啡把它咽下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鉴于我们之前的对话，我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但我想和某人谈谈，而这个人看起来很安全，不止一种意义上的安全。我也很看重他的意见。所以……
“我在想……”
嗯？
我在想这个问题，问出来感觉有点傻，因为我们之前谈论的内容……
真诚的问题不会傻。
“嗯……”我无法让它听起来有任何不同。“你认为有人有可能与上帝建立个人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