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缝完我的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克拉克就赶着马车去了镇上，玛蒂望着他和马匹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感到松了口气。她依旧觉得他是个陌生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尽管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一团激烈的情绪已经悄然松动，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自己对克拉克的怒意并非真正出于他。毕竟，他们是同样被命运困住的人，被迫共处一个屋檐下。尽管如此，只要他因为事务离开家，她总是觉得放松了不少。
这次的采购清单并没有上回那么长，但克拉克特意让她检查一下米茜的衣物，看冬天还缺什么。玛蒂认真检查后，在清单上添了几样小孩所需物品。然后，克拉克把米茜抱上椅子，在一张纸上描下了她的小脚印，好按着尺寸买双新鞋回来。
玛蒂一早就忙着打扫，虽然昨天制皂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但她仍坚持把屋里各个房间打理一遍。也许是这些日子情绪带动下的劳累——大扫除、烹饪、缝纫……都在悄悄透支她的体力。她洗完碗，便感到一阵晕眩袭来，疲惫不堪。她知道自己必须节制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再这样把自己逼得精疲力竭。她已经失去了克莱姆，如今更应好好保重他留下的孩子。
于是玛蒂决定这天要轻松一些。她慢慢扫完地，理好床褥，厨房也收拾得整洁如初。她的卧房因为堆放着床、米茜的小床、两个衣柜、她的旅行箱、针线篮，还有新缝纫机，显得有些拥挤。但她并不介意，尤其是那台漂亮光亮的缝纫机。她心想，虽说客厅更宽敞些，可她知道，把缝纫机放在那儿只会勾起克拉克对亡妻的伤痛回忆。她愿意为他避开这份苦楚，甘愿让出自己的空间。
“米茜，”她对孩子说道，“今天我要把衣服缝完。”
她走到那些已经完成的衣物前，忍不住自豪地摸了摸。那两顶帽子，一顶是轻薄的布料，有点讲究，另一顶则厚实耐穿，适合寒冷的冬日。内衣上还缀了蕾丝边，玛蒂从未拥有过这样女性化的贴身衣物，几乎舍不得穿上。抽屉里整齐地叠着两件睡衣，缝得极细致，还有蓝色的小装饰。
两件新裙子也缝好了，虽说不是花哨款式，但干净合身，玛蒂相信就算是克拉克，也会觉得“得体”。
新买的鞋子就放在柜边，还闪着黑亮的光泽。她还舍不得穿它们，打算旧鞋还能穿就继续穿着，把新鞋留着欣赏。那件新大衣和披肩也一同挂在门后的衣钩上，美丽得令人心醉。
她长叹一口气，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蓝灰色的布料没做。这块布她刻意留到最后，因为这是一件特别的衣裳。她将布料铺开，细细抚摸，又轻轻贴到脸上。
“米茜，”她低声道，“我要给自己做一件漂亮裙子，等你看了就知道啦，一定好看得不得了。说不定布还够给你也做一件呢。”
这个念头忽然变得非常重要。她太希望能把这份小小的喜悦和某人分享，而最合适的，当然就是米茜。
“兴许还能给你的小娃娃也缝一件呢。”她补充道，米茜用小手拍着布料，赞叹道：“漂漂～”
玛蒂开始缝纫。米茜在床边的地毯上玩得很安静，一会儿搅搅木碗里的“饭”，一会儿摇摇小布娃娃，而缝纫机则嗡嗡作响。不知不觉间，玛蒂被米茜的叫唤打断了。
她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时钟已是下午一点过十。
“天哪！”玛蒂叫道，赶忙抱起孩子，“米茜，我真对不起你，这么晚了都没喂你吃午饭，你一定饿坏了。咱们这就去吃点东西。”
她们一起吃了点饭，然后玛蒂把米茜哄去午睡。小家伙听着缝纫机的声音，很快就进入梦乡。
新裙子渐渐成形，玛蒂每一道针脚都缝得一丝不苟。完工后，她小心翼翼地举起裙子——真是太好看了，她从没穿过如此体面的衣裳。她特意留了余量，等孩子出生后再改小。她实在忍不住，穿上那件裙子，站在镜前打量自己，满意地微笑着。最后她依依不舍地脱下，挂在衣橱里，摆好褶皱。
接着，她满怀喜悦地动手为米茜做一套小衣服：用剩下的白布做一件小衬衫，再用蓝灰色的呢料做个套裙。布料还够给娃娃做一件配套的。
衬衫很快就做好了，接着是小套裙。每一个褶皱都缝得规规整整，缝线细密，胸前还用线绣了几道装饰的小花纹。米茜醒来后，一直缠着要看“漂漂”，玛蒂就不时地停下，满足她的好奇心。
忽然，院子里响起了奥利·鲍勃的叫声，欢迎克拉克回来。
“哎呀！”玛蒂赶紧从椅子上跳起，将缝活放到一边，奔向厨房。“我竟忘了做晚饭！”
她摸摸炉灶，早已冷却。克拉克是直接把马车赶到谷仓去了。所幸这次买的东西不多，也不重。
玛蒂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她想起妈妈教过的一个小窍门：如果男人回家时饭还没好，先把桌子摆好，让他们以为饭快上了。
她正准备摆盘子，忽然又红了脸。克拉克才刚去喂牲口，还要一个小时才回来呢——谁会这么早摆桌子？倒不如先把炉子生上火才像话。
克拉克进屋时，她正埋头点火。他放下手里一包包东西，又去继续干活了。玛蒂赶忙动手准备晚餐。
晚饭虽然简单，但等克拉克回来时已经准备好了。她并未为此道歉，毕竟，她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做了不少正事。只是她暗暗告诉自己，下回可不能这么马虎了。
饭后，克拉克拿出了给米茜买的礼物。米茜兴奋得又蹦又跳，抱着新鞋亲，戴上新帽子（还戴反了），挥舞着新长袜绕着屋子跑圈圈。她也指着那些新布料欢叫，但玛蒂知道她可能还不懂那些布料会变成什么。
忽然，米茜一溜烟跑回卧房，玛蒂想她大概是要把袜子放进自己的小柜子。没过多久，那双小脚又跑了回来，小手里高高举着刚缝好的小套裙。
她把衣服塞到克拉克怀里，指着胸前的绣花一边拍一边喊：“漂漂～我的～漂漂～”
克拉克大手轻轻接过那件小衣裳，粗糙的指尖缓缓抚摸那针脚。他的眼神变得柔和，望向玛蒂。
玛蒂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轻轻抚摸那小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是啊，米茜，真的很漂亮。”可这话分明是说给玛蒂听的。
克拉克还有别的惊喜。他给米茜买了一本图画书，小女孩从没见过这种奇妙的玩意，一整晚都沉浸在那本书里，翻啊翻，一遍遍喊着：“牛！猪！兔兔！” 仿佛在书页之间发现了新世界。
克拉克还给自己买了些书——为冬日长夜做准备。玛蒂这才知道，原来克拉克爱看书。她也想起客厅那排书架，上面摆着不少有趣的书，大概其中也有米茜妈妈生前喜爱的。或许等冬天闲下来，她也能抽空读一读。
克拉克还为她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毛线、织针、还有拼布材料，他还告诉她谷仓里存着一袋原羊毛，冬天需要时可以拿来纺线。
玛蒂非常感激。她喜欢织毛衣，虽然还没做过拼布被子，但她也很想试一试。
米茜太激动了，迟迟不肯上床，但克拉克出人意料地坚定：“今天够了，明天早上还在那儿，今晚得睡觉啦。”
玛蒂把孩子洗净、穿好睡衣，克拉克亲自哄她入睡，还听她念完了祷告。
玛蒂收拾着孩子的物品，把那些布料也一并收起。她想，明天就可以动手做新衣服了。
忽然，她心中一惊：明天是主日！
她不能指望克拉克和米茜再像上周一样出去一整天，况且天气也渐凉了。
“哎呀！”她低声咕哝，“明天这一整天，怎么过得下去呢？”
她几乎想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个人溜进树林里去待上一天。但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她还有一点点小衣活要收尾，做完了，就可以去睡觉了。最近，她总是觉得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