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体贴与关怀
克拉克确实在干活时间前回来了，这让玛蒂松了一口气。那时外头雪已经落下，怒气冲冲地在窗前旋转着。克拉克径直走向谷仓，去照料丹和查理。
“他倒是更在乎那两匹马，胜过他自己，”玛蒂站在厨房窗前看着，低声自语，“他跟它们一样也在这天气里待了整整一天。”
她走到炉边，把咖啡壶往火箱中央推了推，以确保煮得热腾腾的。
米茜一直在地板上玩耍，听见奥尔·鲍勃热情地吠叫欢迎时，她猛地跳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爸爸回来了！”她兴奋地说。
玛蒂笑了笑，再次注意到米茜总是说“爸爸”，尽管克拉克自称是“爹”。玛蒂心想，艾伦一定更喜欢“爸爸”这个称呼。那么，为了艾伦的缘故，她也会用“爸爸”来称呼米茜口中的父亲。
没一会儿，克拉克就进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包裹，脸被冷风吹得通红。米茜看到他，便欢快地跳着转圈。
“爸爸来了——爸爸来了。嗨，爹！”
克拉克喊了她一声，把包裹放下后，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她一边拍着他的脸颊，一边惊呼他脸上好冰。
“你最好先暖和暖和再去做事，”玛蒂建议，一边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他应道，一边脱下厚外套，挂在炉边让它暖和起来。他在炉前烤了一会儿手，然后走到桌边坐下。玛蒂加了些奶油，将热咖啡放在他面前。
“那包最大的包裹是给你的，”克拉克说，“麦克唐纳太太打包时可兴奋了。我想她有点搞糊涂了，好像以为是我家的孩子。她问这问那，我也懒得解释。”
他又喝了几口咖啡。玛蒂心里一阵发慌。
他的孩子？怎么会是他的孩子，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啊！不过，麦克唐纳太太肯定是不知道这些。想到这，她脸颊顿时泛红。
克拉克放下杯子，语气平静地接着说：“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点儿。我又回去跟她说，‘麦克唐纳太太，是的，我太太确实要有个孩子了，我会把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可事实是这孩子的爹是她头一个丈夫，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大家弄错了。’”
克拉克喝完咖啡，“好了，我得去干活了。”
他穿上外套出门了，走得太快，玛蒂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心绪。
他明白了。他特意回店里向麦克唐纳太太解释清楚，是因为他知道——就像葛拉罕太太告诉她的那样——那女人的嘴是她身体里最忙的部分。只要有一两天好天气，附近的人就都会知道她怀了孩子的消息。
克拉克明白，对她来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应该被知道是克莱姆的。
玛蒂一边收拾克拉克买来的东西，一边心里还在想着这个男人。
她带着期待的心情走向那个包裹，决定拿到床上去慢慢看。卧室已经很冷了，但她一边哆嗦，一边兴奋地揭开棕色的包装纸。
麦克唐纳太太确实是费了不少心。玛蒂双手捂住脸，看着那些漂亮的布料。天哪，一个孩子怎么需要这么多东西？她脸上泛起红晕，想着接下来数不清的日子和夜晚，自己可以一针一线地缝这些小衣物。她真希望能有人聊聊她此刻的心情，甚至动了要对米茜倾诉的念头。不，她还是等一等吧。对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剩下的几个月实在太长了。唉，要是克莱姆在就好了，可以跟她一起分享这一切。她的眼泪又悄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下。她用手背擦掉眼泪，但心口的疼痛却擦不掉。
等克拉克进屋准备吃晚饭时，他还在发抖，尽管穿着厚外套。他说他真不敢相信气温竟在这短短几小时内降得这么多。风的关系不小，他又补充了一句。
坐到桌边之前，他点燃了客厅的壁炉。
“看来该是时候，”他说，“除了做饭的炉子，我们得多点点火取暖了。”
当晚他祷告时，请求神看顾“那些没有我们这般福气的人”，玛蒂顿时想起那辆破了轮子的篷车。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象自己如今还在那车里，用单薄的毯子裹着过夜，会是怎样的光景。
吃完饭后，克拉克到客厅去添了柴火，米茜也把她那几样玩具带到了火炉前的地毯上。
玛蒂在厨房洗碗，心中有种温暖安全的感觉，纵然她不想承认。毕竟，在风雪肆虐、屋角呜咽的夜里，自己却待在温暖的木屋中，怎么能不觉得安心？
夜还早，玛蒂迫不及待地想开始缝她的针线活。但她想到自己房间有多冷，就还在琢磨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她正好把洗净的锅倒干水，挂回钉子上，便听到克拉克在背后说：
“你那屋现在可真冷了，要不要把缝纫机搬到客厅来？那边地方也够。”
玛蒂转过身，缓缓地望着他说：“你介意天天看见它放在那儿吗？”
“有点儿，”他坦率地回答，“不过没刚看见那会儿难受了。咱们若不用它，用起来不方便，也挺傻的。我会慢慢习惯的。”说完，他就去动手搬缝纫机了。
是啊，玛蒂想着，这个男人哪怕心里难受，也还是会做正确的事。
想到自己能在暖和的客厅里缝东西，她感到一丝自私的满足。如果这段婚姻注定如此——一个她原本绝不会选择的结合——那么她倒也算是幸运的。她仍然很思念克莱姆，宁愿他回来，就算意味着日子要比现在艰苦许多。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否认，这个与她共度此生的男人身上有许多值得称赞的地方。他不仅勤劳、能干、会持家，她也慢慢发现了他体贴与关怀的一面。他从不对她有额外的要求，只是希望她照顾好米茜，打理小家。甚至她做的饭菜，他也从没抱怨过。是的，她想，就算她不喜欢目前的处境，她也能承认，自己没有嫁错人。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缝纫上。她决定先让米茜多玩一会儿，再哄她上床。克拉克已在壁炉边坐下，捧着新买的书在读。玛蒂感激地拿起麦克唐纳太太附带的图纸。她以前从没给小婴儿缝过衣服，要不是这图纸，她还真不知道从哪儿剪裁布料。她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厨房桌子更宽敞，她打算在那儿剪布。她忍不住想，这三个人现在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