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秘的外出
十一月的日子里暴风雪频频袭来，厚厚的积雪覆盖了田野，风雪在避风处堆起了高高的雪堆。偶尔风停了，太阳露出脸来，但气温始终未曾回升，总是停留在冰点之下。然而活儿依旧很多，小小的家园因天寒地冻并没有停下脚步。每当风雪暂歇，克拉克便赶着忠实的丹和查理往林子深处走去，为他们囤积过冬的柴火。
在那些更加恶劣的日子里，克拉克便花更多的时间待在谷仓里，尽量让牲口们少受风寒之苦。
玛蒂的日子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照顾米茜，维持屋内整洁，烤面包、洗衣服、补缝、熨烫——她觉得这份清单似乎永无止境，但她心怀感恩，尤其是这些漫长的日子都能在屋里度过，她更是觉得庆幸。
夜晚，她甘愿坐到缝纫机前，一针一线地缝制那些小小的衣物，带着温柔与期待。她已经把自己开始的那条被子搁置了下来——那可以等——她想要专心为宝宝做准备。
她注意到克拉克总是称即将到来的孩子为“他”。她当然知道宝宝也可能是女孩，但玛蒂自己倒是宁愿将他当作克莱姆的儿子来看待。
她已经想好了名字——克拉里奇·卢克。克拉里奇是孩子父亲的姓，而卢克则是为了纪念她的父亲。她想象着父亲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孙子，并且以他的名字命名时会多么自豪。但这一切都得等到春天的第一辆东行车队，她会带上儿子——或许连米茜也一块儿——回到自己的家乡。
要不要带上米茜？这个问题越来越令她心烦。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对克拉克又最公平？她看得出来克拉克对米茜有多么深的爱，而等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是否真的能舍得放她离开？又或者——他是否应该放手？
而玛蒂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孩子了。如今“妈妈”这个称呼她已经听得自然顺耳，自己叫起来也顺口。事实上，某种感情正悄悄潜入她心里，不动声色地让她觉得，她就是米茜的妈妈。
她每天都更享受孩子的陪伴，会为她的调皮动作大笑，会对她蹦出的新词语感到惊讶，晚上还会和克拉克分享其中一些趣事。
几乎不知不觉地，米茜已成为玛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等不及新年到来——那是她计划向米茜透露“秘密”的时候。她相信孩子也会像她一样期待弟弟或妹妹的降生。
不过玛蒂没有让自己深思太多，不去分析那一点一滴正在转变的情感。她只是在心里一天天地数着日子，把每个过去的日子像用过的东西一样轻轻掸去，然后继续向前走。因为对玛蒂来说，她仍是在“等”。
随着十一月接近尾声，玛蒂意识到克拉克似乎比平常更频繁地往镇上跑，尤其考虑到这季节的天气。并不是他们需要什么必备品——他们早已为严冬做好了准备。确实，克拉克有时回来的时候买的东西极少，有时甚至只骑一匹马进城而不是赶着马车。
起初玛蒂并未多想，可是今早的早餐谈话却让她心中起了疑问。克拉克很随意地说，他会离家三四天。他解释说天气似乎有个间歇，他打算趁此机会去一个比他们平时去的镇子更大的地方。他说他已安排好汤姆·葛拉罕今晚来留宿，负责早晚的农活。如果天气转坏，玛蒂可以请他白天也留下来帮忙。如果她有需要的东西，也可以让汤姆捎话给葛拉罕一家。
克拉克的话让玛蒂满腹疑惑。回想起来，他最近确实出门得频繁了些。不过，说到底，也不关她的事。他可能在寻新农具、挑选更好的种子，或者是要卖掉几头猪。反正这些都是他的事，她又何必多虑？汤姆会来照料牲口，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就在克拉克蹲下身子亲吻米茜，叮嘱她要听妈妈的话时，玛蒂还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一丝好奇，也许还有点不安。
“我星期六晚一定回来，赶得上干活，”克拉克承诺道，然后走向谷仓去牵丹和查理。玛蒂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注意到马车里放着一个装着两头猪的木箱。
他曾说过什么来着？“要是咱们缺钱，总还可以卖头猪。”
她耸耸肩想，他大概是去买犁或是种子了。可转念一想，自从她来到这里，他确实花了不少额外的钱——给她添置过冬的衣物，买毛线和缝被子的布料，再加上那些婴儿用品。
玛蒂罕见地开始自责，这种情绪她平日总是压下不提。她努力把它推开。
“别瞎操心了，”她低声自语，“我一定是哪儿不对劲儿，才会在这事上琢磨个没完。要是现在能和葛拉罕太太好好聊一会儿，心里就能踏实多了。等克拉克回来，已经十二月了吧。”
时间的确在走，不管它表面看起来有多慢，葛拉罕太太说过，是时间能治愈一切。她希望克拉克不在的这几天过得快点。
当星期六太阳快落山时，她看到那对马拉着马车回来，比她愿意承认的还要松了口气。她也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年轻的汤姆活儿干得挺好，晚上他也会陪她说说话。吃过饭后他不是逗米茜玩，就是一遍遍给她念书。他为自己能认字读书感到骄傲，就像葛拉罕家的每一个孩子一样。他很喜欢向米茜“炫耀”——玛蒂笑了笑——她估摸着他也是在向她“炫耀”。
现在米茜已经能背下书里许多句子，甚至喜欢假装自己也在读书。
他们过得挺好的，克拉克不在并没有什么不便，所以她的安心感显然并不是因为这个。也许，在她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和克莱姆说了最后一声“再见”之后，却永远没能等到他回来的阴影。但她努力把这种想法从脑中甩开，转而去告诉米茜：她爹回来了。
米茜一看到窗外的父亲，便高兴地在椅子上跳起舞来。
玛蒂注意到那只木箱现在已经是空的了，但她并没看到车上有新买的东西。只有几小包杂货放在克拉克旁边的座位上。丹和查理看起来很疲惫——她想——步伐沉重地朝着谷仓走去，但越接近温暖的马厩和满满的料槽，它们的步子就越有劲儿。
克拉克也看起来累极了，她看着他从车上下来、解开马具的样子，明显没有平日那股干劲。
“你爹回来了，肯定要来杯热咖啡，”玛蒂一边说，一边扶米茜从窗台上下来。
咖啡没问题，玛蒂早已准备好了。她在窗前来回张望的间隙，早早就煮好了。
她希望从今往后，一切能再度恢复往日的模样。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也不是她计划中的日子，但至少，她的生活已然形成一种熟悉的节奏，而那熟悉本身就能带来一种温暖的安慰。
克拉克拎着几包杂货走进屋里，玛蒂递上一杯热咖啡，还有一个欢天喜地的小女孩扑进了他怀里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