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搭谷仓
三月以一场怒号的风雪宣泄完最后一口怨气；随后四月到来，带来了希望的讯号。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积雪开始融化成一片片晶亮的冰花，阳光变得温暖，避风的地方渐渐露出了斑斑绿色。丹和查理贪婪地寻找每一片青草，经历了火灾后漫长的雪地觅食，它们迫不及待想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那头格恩西奶牛已经停奶，正在为分娩做准备。米茜和做饭用的牛奶现在需要每隔几天从葛拉罕家用桶提回来。
月底的时候，玛蒂望着几乎清空的菜园，心中早已跃跃欲试。被困在屋子里好几个月，她迫不及待想干些户外的活计。
不过，在她动手整地种菜之前，克拉克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做。过去一个月里，邻居们陆续带着马车来帮克拉克砍树伐木。如今木头已经堆好，只等动手搭建新谷仓了。大家说，如果那天进展顺利，他们还会顺带帮着把两个新卧室也搭上。
玛蒂望着外头，心中想象着新谷仓在旧谷仓原址拔地而起。能再有个谷仓，对克拉克来说，对牲口来说，都是多么重要的事。卧室嘛——她愿意等多久都行。
不过村里的第一个大事却是为年轻的杰森·斯特恩和萨莉·安娜·葛拉罕搭房子。对他们来说，有个家比有个谷仓更要紧。明天就是他们的“建房日”，玛蒂这两天一直忙着滤酸菜、煮火腿、烤面包、烤馅饼。男人们出力，女人们则倾囊相助，拿出家中的美味。玛蒂很期待这一天。能和邻居们好好聚聚，对她来说是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
建房那天进展顺利，男人们在下午完成了任务。女人们也过了愉快的一天，聊聊家常，交流菜谱和手工样式。拉尔森一家来得晚，等他们到时，拉尔森太太胆怯地把一锅土豆炖菜放上已经摆满好吃食物的桌子。大多数人对她不太理会，玛蒂倒是走过去和她打了招呼，向这位显然孤单的女人表示欢迎。
她丈夫杰德在最后几根木头上象征性地帮了下忙，之后就似乎更愿意出“建议”而非出“力气”。不过他倒是和大家一样吃得挺带劲。
玛蒂带着满足回家，这一天不但令人愉快，也成就颇多。萨莉·安娜将有一间温馨的小屋，可以开启她的第一次持家生活。诚然，还有很多细节未完，但玛蒂相信杰森很快会补上的。
这天里，玛蒂还和旺达·马歇尔好好聊了一阵，教她一个简单的钩针花样，发现她在手工方面学得非常快。
维克斯太太这边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把各种“最新消息”低声传到不同人的耳朵里；沃特利太太则坐在阳光充足的甜点区旁，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孩子别乱吃”。
玛蒂心想，这一切真是太有趣了。而下一周，就轮到她家来接待邻里，接受他们愉快的帮工。
说到做到，星期二一早，邻居们便陆续到来，决心干完这项大活。一根接一根，谷仓开始成型。克拉克和托德·斯特恩负责用斧子精准切槽，使木头能严丝合缝地对接上。克拉克决定把新谷仓建得稍大一点，以容纳将来可能增添的牲口。
当女人们敲锅宣布开饭时，谷仓已经快搭到椽子那一层了。男人们干劲正旺，饭后便迅速又投入到工作中。
女人们在收拾餐具时，小汤米·葛拉罕跑进来，随口说了句：“爹说要是你们能把棚屋里那些东西搬走，咱们就开始拆那边，盖卧室。”
玛蒂简直是飞奔过去。她以前从没进过那间棚屋，这回进去后不禁吃了一惊。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床架上铺着一个粗糙的稻草褥子，玛蒂伸手摸了摸，硬邦邦又结块。她心中一紧，想起自己那床柔软的羽绒褥子，不禁有些愧疚。天哪，整个冬天克拉克就睡在这儿，得多冷啊……她一边想，一边把他屋里那几样物什搬到起居室，还把他挂在墙钩上的衣服也一并带走。
她刚搬完没多久，就听到外面锤子与撬棍齐鸣。男人们干劲十足，到了晚饭前，卧室用的木料也已安置就绪。
那顿晚饭几乎像个小节日。男人们对当天完成的工作非常满意——而且他们有理由满意。玛蒂看得出，克拉克·戴维斯是大家都喜欢的邻居——在场的每一位，他或多或少都曾帮过忙，而这一次，他们终于有机会报答了。
饭后，男人们继续聊天，女人们则清理桌子，把自家带来的碗盆收拾好准备带回。
那天，杰德打破了他以往的“记录”——他不仅赶上了午饭，还吃了晚饭，毫不客气地享用了两餐。他的妻子没来。“身体不太舒服，”他说。玛蒂真心为那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女儿们感到难过。
最后，人们都陆续告别，爬上各自的农用马车或骑上马离去，有人还答应回头来帮忙搭屋顶和地板。
克拉克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了。他在自己的“搭谷仓日”承担了超出份额的工作，事后还得做农活。这会儿他躺在起居室地板上那张稻草褥子上，宣布自己只是想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正式”去新加的房间里睡。没过几分钟，他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轻轻打着鼾，而玛蒂则在一旁哄孩子上床。
玛蒂走进房间，看到眼前一幕不禁停住了脚步。“天哪，”她轻声感叹，“他是真累坏了。”
她走过去，轻轻把枕头垫在他头下，脱下他的鞋，又拉过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