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劳拉
再过不到两周，巡回牧师就要来春季布道了，萨莉·安娜也将在那时出嫁。葛拉罕太太一想到她的大女儿要离开家庭，心里还是难免伤感。但她对玛蒂说，她想这大概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从今往后，孩子们会一个一个地离开她。
不过，她真正担忧的，是二女儿劳拉近来的反常举动。这个女孩最近变得古怪又难以亲近，在家里总是闷闷不乐、带着怨气，然后常常独自溜出去散长步，有时候甚至骑着农用马出门。
玛蒂是事后才陆续得知这一切的。但终于有一天，葛拉罕太太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知道必须和女儿好好谈一谈。她挑了个两人独处的时间，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
“劳拉，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事。要是你愿意说出来，我很乐意帮你分担。”
劳拉抬头看着母亲，眼中闪着反叛的光。
“我没事，”她带着怨气地回应。
“我想你有。也许这都很正常——眼看着大家都围着萨莉·安娜团团转。”
劳拉的下巴抬了起来。“我才不在乎萨莉·安娜。”
“她是你姐姐——”
“不是。”
葛拉罕太太这才真正看向她的女儿，心中开始泛起怒意。
“你听着，小丫头，自从我做你妈那天起，你和萨莉就一直亲得像亲姐妹一样。”
“你才不是我妈。”
葛拉罕太太顿时僵住了。后来她告诉玛蒂，她当时肯定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劳拉最近情绪不好，但完全没料到事情会糟成这样。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重新开口：“劳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我一直尽力想做个好妈妈。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爱着，你爹——他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以后也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劳拉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可你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呀。”
“我有。”
“可我们都不知道啊。他是谁——？”
“米尔特·康纳斯。”劳拉迎着母亲的目光，倔强而坚定，显然清楚葛拉罕一家对这位年轻人的看法。
葛拉罕太太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这消息让她内心一阵翻涌，几乎瘫软在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米尔特·康纳斯。就算是拼上性命，她也不会答应。那个男孩酗酒、胡闹，在这片乡间是出了名的——而且不是风言风语，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她终于能说话了，努力使自己语气坚定却不失温和。“你绝对不能嫁给他，”她说，“在这个家，没人可以跟米尔特·康纳斯来往。就算我拦不住你，你爹也一定会拦住你。”
“你们拦不住我！”劳拉喊出这句话时，连她自己似乎都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们当然拦得住。”葛拉罕太太语气坚定。
“太晚了，”劳拉丢下这句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要生他的孩子。”这次劳拉低下了头，不肯看母亲的眼睛。
葛拉罕太太后来告诉玛蒂，她当时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几乎要晕倒。她踉跄着向前一步，扶住一把椅子的靠背才稳住了自己。“你说什么？”她终于问道。
但劳拉站得笔直。不管妈和爹会怎么发火、伤心或责骂也好，等萨莉·安娜站在牧师面前的那天，她也要站在那里。
“我要生他的孩子，”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坚定了。
葛拉罕太太走上前，眼泪已经扑簌簌流下来。她伸手轻轻把劳拉搂进怀里，低下头贴着她那头长长的褐色头发。
“我的可怜孩子，”她哭着说，“我那可怜、可怜的孩子。”
葛拉罕太太真诚的爱与关怀似乎打动了劳拉，但女孩仍然坚定地表示她爱米尔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嫁给他。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葛拉罕家一边为婚礼做准备，一边沉浸在忧伤之中。当萨莉·安娜得知劳拉也要结婚的消息后，慷慨地提出把自己亲手缝制、筹备的家用物件分些给妹妹。但劳拉一概拒绝，说自己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因为米尔特早就备好了家当。不过，葛拉罕太太还是每晚熬夜缝被子、卷毛巾、缝窗帘。
本照常干着农活，但他的肩膀塌了下去，脸上也没有往日的光采。那原本属于家庭的喜悦，已经被掠夺一空。就连劳拉，也没有一个新娘应有的那种幸福神采，但她咬紧牙关，坚定地投入双人婚礼的准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