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悲痛
每天清晨，玛蒂都会站在窗前看看菜园的长势。细嫩的绿色小芽正努力破土而出，米茜和她一样欣喜地观察着它们生长。小姑娘很快就学会了不能踩在那些嫩苗上，也不能拔起来看它们的根。
家里的日常活动与对话看上去都很平常，但玛蒂心里知道，有什么已经变了。克拉克依然体贴如常，他们依旧会一起谈天，一起陪伴孩子们。但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份隐隐的不安。玛蒂不愿让自己想得太深。她早已习惯了每日井然有序地过日子，现在照着老样子继续过下去，并不困难。
她起得早，先喂小克莱尔，然后准备早餐，给米茜穿衣。之后他们一起读经、祷告、吃早饭。她依旧能坐在克拉克对面，依旧可以和他说说自己今天的计划，就像往常一样平常，但她不再让自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她渴望一切如旧，又同时害怕事情真的会一直这样下去。
**天哪，**她在心里低声哀叹，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将会发生什么……？
玛蒂独自走进菜园，希望看看那些正在成长的植物，也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纷乱的心绪。菜园总能带给她一种成就感与喜悦。她甚至会对玉米说说话，然后给一株马铃薯旁边拨了点泥，催促洋葱和莴苣快点长，还忍不住纳闷自己为什么要种那么多豆子。
她走到果树那边，正欣赏着每一片新叶时，忽然注意到有一棵树竟然开出了花。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苹果！居然是苹果！要是能立刻叫克拉克来看就好了，可他正忙着在地里播种。正想着，她竟看到他正大步朝她走来，步伐坚定急促。
“克拉克！”她兴奋地喊道，“克拉克，快来看！”
她眼睛盯着那棵树，一边伸手去拉他靠近。
“你看啊，克拉克，”她激动地说，“苹果花！咱们今年会有苹果了。你看——多美！”
没有回应。她困惑地抬头看着他，四周一片寂静。克拉克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深切的悲痛。玛蒂的心猛然一紧。
“怎……怎么了？”她嘴唇发颤，低声问。
他这才伸出手，一手握住她一个肩膀，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好让她能承受接下来要听到的消息。
“是劳拉。他们在康纳斯家附近的小溪里发现了她。”
“她……她是……？”
“她走了，玛蒂。”
玛蒂顿时瘫软在他怀里，一只手捂住嘴。“那……葛拉罕太太呢？”她终于问。
“她需要你。”
然后她伏在他胸口痛哭。克拉克轻抚着她的头发，将她紧紧搂住。她为葛拉罕太太哭泣，为劳拉哭泣，为本哭泣，也为萨莉·安娜而哭。
主啊，她祷告，在这种时刻，只有祢能扶持我们。求祢现在就帮助我们，求祢，主啊。她知道克拉克此刻一定也在默默地祷告着同样的心愿。
当劳拉的遗体被送回葛拉罕家时，玛蒂也在场。那一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葛拉罕太太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搂入怀中，哭得撕心裂肺，来回轻轻摇着，不断哀叹：“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小宝贝……”
过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挺起肩膀，坚强地开始细心地为女儿整理遗体，准备下葬。本的悲痛也不亚于她，但他并没有像她那样自由地表达情绪。玛蒂从未见过如此灰白的脸色，如此困惑、如此伤心的神情，她比起葛拉罕太太，更加为本感到担忧。
本坚持要亲自去一趟康纳斯家，殊不知克拉克其实早已去过。克拉克在那儿发现了一个醉醺醺的米尔特，米尔特发誓他对劳拉的死一无所知。他承认可能动了手，但他说他最后看到她时，她还活着。克拉克毫不客气地警告他最好立刻搬往更西边去，并立刻离开。
之后克拉克又陪着本一同前往那座小屋，但只字未提他之前已经来过。屋子看上去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匆忙搬走的。克拉克后来告诉玛蒂，他非常庆幸米尔特已经不在，若是本在那种情绪下遇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邻居们陆续赶来，带着满满的爱心动手帮忙。棺材被钉好，墓穴被挖好，那柔弱的身体被安放进泥土。因为没有牧师，人们请克拉克来主持下葬仪式。玛蒂可以看出，这对克拉克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事。他手握圣经，读出了那句古老的话：“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众人庄重地转身离开那新起的坟丘，留下葛拉罕太太和本在悲痛中独自面对和适应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葛拉罕太太曾在许多邻居遭遇不幸时，用她的智慧与温柔安慰过他们，而如今，她含泪地重复着自己曾经对别人说过的话：“时间是良药。”这一次，她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