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扫屋子
第二天早晨，玛蒂望向窗外，只见阴云密布。天气变了。美好的“印第安夏日”很快就会让位于严酷的冬季。但还没有到那时候，她提醒自己，尽管处境凄惨，她还是要打起精神。今天依旧温暖，天空也不算太阴，也许云层很快就会散去，阳光又会洒下来。
她慢慢地起身。今天总该比昨天好一些吧，她心里希望。昨天已经仿佛过去了很久——而前天，她埋葬克莱姆的那天，更像是遥远的过去。玛蒂简直不敢相信那才不过两天前。可那两天，却像是过了一生。
玛蒂穿上了昨晚补好的格子布裙子，朝米茜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她真心希望不要再重演昨天早晨那一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她烧好咖啡，把餐具摆上桌，开始准备早饭的煎饼。
该死的，她咬着嘴唇想，我自己也快吃腻煎饼了。
当年什么都没有，天天吃煎饼倒也不是太糟，但现在家里有这么多好食材，她还天天煎饼，实在是暴殄天物。她得想点别的，但眼下他们总得吃顿早餐。她走出去拿了片培根。
米茜醒了，居然安安静静地让玛蒂给她穿好衣服。看来，这一仗算是打赢了！她把小家伙放在那张自制的小椅子上，并把椅子拉离桌边一点，免得她的小手伸得到处都是。
克拉克从马棚回来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米茜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神情似乎在说：穿好了，精神着呢——不过他并没说出口，这让玛蒂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一起坐下来，照例读经祷告，然后开始吃早餐，一切平静如常。
玛蒂偷偷注意着克拉克的咖啡杯，等着给他续杯，但他一抬手拦住了她。
“我很想喝第二杯，可今早最好别耽搁时间了。天看着越来越像要下雪，杰德那儿还有些粮食没收完，我得赶紧过去。”他顿了一下，“不过这咖啡，真不错。”
玛蒂给自己倒了第二杯，把壶放回原处。他能夸她的，似乎也只有咖啡了。好吧，也许她运气不错——他也走运，她至少会煮咖啡！
克拉克走到门口，回头说：“我中午还是在拉尔森家吃饭。”然后就出门了。
这次米茜的小哭小闹只持续了几分钟。玛蒂的思绪转到他离开前的那句话。“他大概乐得每天中午能在拉尔森家蹭顿饭。要是拉尔森太太也给他煎饼吃，那可真是个笑话。”
玛蒂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她坐下，悠闲地喝着咖啡，计划起今天的工作。
她打算先把厨房橱柜全部清空、擦洗干净，然后清理整个厨房，包括墙壁、窗户和窗帘。她暗暗发誓，到晚上，一切都得干净发亮。
她原本还打算再多坐一会儿，慢慢喝完咖啡，可心里却急着动工，想快点看到一切焕然一新。
她匆匆洗了碗，找了点能让米茜自己玩会儿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动手了。她心想，也许自己有很多不会的，但工作上她能下功夫——她确实干起来了。
当壁炉上的钟指向十二点半时，所有橱柜都已擦洗干净，依照她的喜好重新整理了一遍。她还发现了不少食材，比如玉米粉可以做松饼，还有煮粥的谷物。也许早餐不必总是煎饼了。
她暂停清洁，准备自己和米茜的午饭。炒火腿、一片面包、一杯牛奶，两人都吃得满足。她庆幸牛奶供应充足。西行途中，克莱姆曾一再嘱咐她要多喝牛奶，对孩子好。现在奶水丰盈，克莱姆的孩子一定会强壮地降生。
午睡时间，她哄米茜睡着后，又继续干活。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躺一会儿，让米茜重演昨天那一出。那小家伙可是在遇上她爸爸之前走了一英里路。想到这事，玛蒂又一次感到惊恐与羞辱。不，绝不让那种事再发生。哪怕她当场累倒。
她继续干着，把窗帘拆下来洗好，晾到微风中吹干。然后她开始擦窗，直到窗子发亮，又投入厨房墙壁的清洁，力气比她自己以为的还多。这是个艰苦而又慢的过程，但当她看到成果时，心中充满了满足感。她擦着原木墙壁时，惊讶于需要用掉多少水。她反复得停下来去倒水、换水。想起窗帘，她停下来寻找熨斗准备熨平再挂上。她在工具间的角落柜子里找到一套“伤心熨斗”，放在炉上加热。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埋头清洁时把炉火熄了，又得重新生火。她一边埋怨自己一边重新点火，小心翼翼地哄火苗起来。火终于旺起来后，她又继续洗墙壁，一次次把桶提到井边打水。终于，墙擦完了。原木干净得发亮，尽管它们吸了不少水。
她把窗帘收回来时，熨斗已热得正好。她熨平窗帘，重新挂回窗上，显得清新又挺括。
米茜醒来后，玛蒂从床上抱她起来，给她倒了牛奶。米茜睡足了，显得活泼又爱说话，玛蒂也觉得有个这么个小伴倒挺不错，让她没空去想别的事——正如辛苦劳作也让她分神一样。
她让米茜坐在小椅子上，拿块面包让她啃着，自己则用热肥皂水和刷子开始刷地板。等她刷完时，手臂和后背酸痛不已，但地板确实干净极了。她把门口的垫子拿出去使劲抖了抖，又放回原处，站起来环顾这间小厨房。一切都看起来干净、清爽。她为自己感到骄傲。窗子亮晶晶，窗帘清脆得几乎能发声，墙壁嘛……嗯，墙壁看起来有些奇怪。木头虽然擦得很亮，但填缝的泥灰——怎么看着发灰、发暗，跟原来的白色不一样了？
玛蒂走近墙壁，用手指戳了戳那灰缝。不只是看着像泥巴，是真的像泥巴——湿湿的，软软的。玛蒂皱起鼻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当然是水！不是木头吸水了，是填缝泥浆吸了她的刷洗水，现在变成了一团团稀泥。她只希望这玩意能赶快干，不然克拉克回来就要看见了。她看了看钟，时间也不多了。她得赶紧准备晚饭，不能又是煎饼。
她注意到面包快没了。那现在怎么办？她从没烤过面包，甚至不记得有看过母亲烤面包。她连从哪开始都不知道。那就烤饼干吧。她也没做过饼干，但总不能太难吧。她洗了手，走到橱柜前。现在她已经把一切整理好了，这橱柜已经算是“她的”了。
她找到面粉和盐。饼干里要加鸡蛋吗？不确定，加两颗以防万一。她又加了些牛奶，把材料搅拌好。就这些？先试试吧。
她切了些土豆准备煎，又拿出火腿。她觉得晚饭也得有点蔬菜，于是准备胡萝卜。她削胡萝卜时，听到外头老鲍勃迎接马车归来的声音。克拉克会先去照料马匹和干杂活，差不多四十分钟后进屋吃饭。她放下胡萝卜，把饼干放进烤箱。揉面还算顺手，她甚至幻想着克拉克吃完一个还要一个的神情。
她回到平底锅前继续翻炒土豆，小心别糊。
“啊，咖啡！”她叫了一声，赶紧去煮咖啡。毕竟，她会煮好咖啡！
她又切了一些火腿放进另一个锅，火腿煎着的香味真诱人。她闻了闻饼干，强忍着不打开炉门。她觉得它们还需要几分钟。她又翻了翻土豆，焦急地看向那湿湿的墙缝。它们干得不快。好吧，她不会提这事，也许克拉克不会注意。到明早就又白回去了。
火腿该翻面了，土豆也煎好了。她把锅往炉后移，又添了些柴火。这时她才想起胡萝卜。哦不，它们还在盆里呢，只削了一半。她赶紧继续削，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总算把锅端上炉，放在最热的炉眼上，希望能快点煮熟。
土豆已经软成一团，搅得太多，样子也不好看了，现在就搁在炉后，越看越惨。饼干！玛蒂猛地拉开炉门，生怕多几分钟毁了它们——但这些饼干早就完蛋了。它们不是被烤过头，而是从一开始就失败了，硬得像石头一样倔强地躺在烤盘上。
玛蒂抓起一块，扔在橱柜上放凉，准备亲自“检验”。她慢慢地咬了一口——完全咬不动。她用力咬下去，依然没反应。
“见鬼，”玛蒂嘟哝着，打开炉门，把那块讨厌的饼干扔进去。火苗“嘶”地围着它响起，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但这团硬块就是不肯燃烧。它就那么黑着，任火焰舔舐。
“这该死的东西，连烧都烧不掉。”她气急败坏地一边说一边往上塞了根柴，把它盖住。
“现在我该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她环顾四周。怎么处理这批饼干？烧不掉，扔给狗吃还会被人看到。她决定埋了它们。这帮坏家伙。她把它们塞进围裙，冲向门口。
“米茜，你别动。”她喊道。然后想起昨天的教训，转身把咖啡壶拉到炉后。
她出门前先往马棚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没人看到，然后飞奔到菜园最远的一头。土地还软，她跪下，用手刨出一个坑，把那些硬块倒进去。匆匆盖好土，拔腿往回跑。
刚到院子，她就闻到了火腿焦糊的味道。
“啊不！”她喊道，“全毁了！”
她在外水盆匆匆洗手，泪水也一同冲刷了她的脸颊。她冲进那小厨房，感觉一切都在失控。
克拉克进屋吃饭时，她端上的，是温温的、糊糊的土豆，略带焦味的火腿片，以及仅剩的几片面包。胡萝卜就不提了，才刚煮上，当然也没提那批“饼干石头”。克拉克什么都没说，除了：
“这咖啡，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