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使命
当贝琳达向温莎转述她与律师会面的结果时，语气中满是失望。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找谁求助。但温莎似乎并不气馁。
“您有没有问达尔加迪先生，他是否可以推荐另一家律师事务所？”他问。
贝琳达摇了摇头。“我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她承认，“他一提到要出售马歇尔庄园，我整个人就……就乱了阵脚。天啊，说不定他自己还盯着这所房子呢，”她有些愤愤不平地补充道。
温莎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我想，我们只好一家一家律所地去跑了，”温莎语气平静地说，“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捷径。”
贝琳达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了，她很庆幸自己带了阳伞。
“我们需要预约吗？”她有些不安地问，“如果每家律所都要预约，我们可能得花上好几个月才能办完。”
“通常是这样，”温莎答道，“不过他们也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至少我们可以从前台那里打听到该联系谁。”
贝琳达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嗯，夫人，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去街对面那两家事务所，您先试试这家。我可以代表您询问一些基本信息，而您可以问问这边是否愿意接手您的事务。”
贝琳达点头，这听起来简单易行。她提起裙摆，攀上前方那家律所的台阶。她看见招牌上写着：“布朗、布朗与索斯比，律师与事务代理”。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平复心情，然后轻轻敲门。
“请进。”一个男声应道。
贝琳达微微颤抖着走向那张杂乱的办公桌。她努力回忆温莎建议她如何陈述自己的请求，但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是贝琳达——戴维斯小姐，”她说，“我在寻找一位律师——一位能帮我处理……遗产事务的律师。”
“您有预约吗？”那人简短地问道，严肃地从眼镜上方望着她。
“没有……我……”
“我们不接受临时上门的客户。”那人坚决地说道。
“但是我……我……”贝琳达刚想解释，却在对方直截了当的目光下噤了声。临时上门！她心中嘀咕着，这听起来真粗俗——真刺耳。她回敬了一眼，然后脸颊发烫，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她下楼时越走脸越红。
“这种态度太粗鲁了，”她低声说，“希望温莎至少没被这么对待。”
可温莎也没有更好的遭遇。他带来的消息同样令人沮丧。
“我们还是回家吧，夫人，”他建议道，“我们得好好想清楚，如果想争取他们的接纳。”
贝琳达表示同意。她又热又累，今天也没有心情再去忍受他人的冷眼。
当马车穿过城市街道，驶向那幢坐落于富人区的大宅时，她甚至没有心情欣赏秋日的美景。
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打电话、拜访各种可能性，深入市区，敲门、按铃。但在贝琳达看来，他们离解决问题似乎并没有比最初近多少。她开始觉得也许他们该放弃了——就在这时，教会的牧师来拜访了。
“听说马歇尔庄园已经交到了您手里，”他带着迷人的微笑说道。
也许你只是想确保你和你的教会在我面前留下好印象，贝琳达心里想，却没说出口。她随即责备自己不该如此揣测——毕竟，对方是神职人员，正是他那场布道让史密斯夫人在去世前与神和好。虽然在贝琳达看来，他的讲道应用还不够有力，但他确实是按《圣经》传讲的。
她默默点头，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们教会想让您知道，就像过去我们尊重史密斯夫人一样，现在我们也很尊重您，作为我们教会的一员。如果我们有任何可以效劳的地方——”
“其实，”贝琳达忽然冒出一句，“或许还真有。我正需要一位律师。您也能想象，这座宅邸和遗产涉及许多决策。而……我并不习惯一个人处理这些重大事务。我希望有一位好的律师帮我处理相关问题。您是否知道有人愿意帮助我？”
“我……我想我可以帮忙，”他略带犹豫地说，“我会去打听看看，看看能找到什么人选。”
贝琳达真诚地感谢他，牧师便告辞离去。
三天后，马歇尔庄园迎来了又一位访客。
温莎打开门，那位来访者一边欣赏大宅外观、草坪与花圃，一边向里张望。温莎轻咳一声，那人便递上名片：“亚瑟·古德巴迪牧师告诉我，这位夫人正在寻求法律建议。”温莎点头，让他进来。
“我去请夫人，您可以在图书室稍候。”
律师微笑着，跟随管家走进房间，坐在指定的椅子上。
温莎递来名片时，贝琳达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
“是牧师介绍的，夫人。”他解释道。
“哦，愿上帝保佑他！”贝琳达惊喜道，“我几乎都要放弃了。”她急忙赶去图书室见这位先生。
当贝琳达踏进房间时，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下楼太快而脸颊泛红。律师正坐在椅子上，望着四周成千上万本藏书，神情恰如其分地流露出敬意。他见她进门便起身致意，但接着那敬仰的神情被皱眉取代。
“我是贝琳达——戴维斯小姐。”贝琳达微笑道，“您是……”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基茨、克罗斯与纽曼律师事务所’……请问您是哪位？”
“呃……我是基茨，”那人结巴了一下，“安东尼·基茨。”
“很高兴您愿意前来提供帮助。”贝琳达开口，随即意识到他们还站着，于是说道：“请坐吧。”她自己则绕过大橡木书桌，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那人略显迷惑地坐下。
“我想我需要简单说明一下，”贝琳达继续，“我希望能善加利用这座宅邸。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合规地去做，也不清楚有哪些可能性和限制。我需要法律上的协助和建议，帮我做一些重要决策。”
“我明白了，”那人回应道，但听起来并不像真的明白。
“这是一幢很大的房子——真的很大。我都没数清卧室的数量，”贝琳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有一些房间是仆人们在用的。他们要留下来，”她赶紧补充道，“这是他们的家。”
那人点点头。
“当然，我不会住在这里。我打算一办完这些事就回老家。”
“我能见一下屋主本人吗？”那人谨慎地问道。
贝琳达脸又红了。“我就是屋主，”她坚持道，“这就是我请您来的原因。”
“女士，”律师打断了她，让她顿时语塞，“这是法律事务，我需要看到相关法律文件。”
“比如……？”
“产权契约。”
“哦，您是说这栋房子的契约？我有，刚刚上周才送到我手里，就在这边。”说完她走向墙上的保险柜，打开后取出一些文件递给律师。对方认真翻阅着，一边看一边抬眼打量她。
“您是怎么获得这栋房子的？”他终于问道。
“维琪姨妈——也就是史密斯夫人——在遗嘱中留给我的。”
“您的……姨妈？”
“呃，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姨妈。我是这么称呼她的。我曾是她的护士……也是朋友。”贝琳达解释。
律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您想要处理掉这所房子？”他问。
“是的。”贝琳达答道。
“因为您负担不起维护费用？”律师追问。
轮到贝琳达皱眉了。
“您是需要那笔钱吗？”律师干脆问道。
“哦不，”贝琳达赶紧解释，“她留下了相当丰厚的财产。”
律师深吸一口气。“您……只是想摆脱它？出售它？”
“哦，我才不想卖呢，”贝琳达立刻说，“绝不会。我永远不会出售马歇尔庄园。我只是想……想好好利用它。维琪姨妈在信里说过，我可以这么做。”
律师一脸困惑。贝琳达微笑着说：“也许我们应该重新开始，”她提议道，“我们俩似乎都糊涂了。”
那人笑了。“或许确实该如此。”
“来，”贝琳达递给他一叠文件，“这是遗嘱和那封信。请您先看一看，我去叫人送些茶来。我正好也需要一杯，也许您愿意一起喝。”
她给了基茨先生充足的时间阅读那些法律文件与笔记。当他摘下眼镜，放下文件时，贝琳达再次开口：“您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吗？说不上。但一切手续确实齐全。您有遗嘱，有契约。您完全有权对这处产业做出任何决定。”
这对贝琳达来说已经是个好消息。
温莎送来茶具，贝琳达亲手为客人斟上茶。
“我想知道的是，有什么方式可以让我善用这幢房子？”她问道。
“您是说……像公共博物馆？收门票那种？”
贝琳达不耐烦地摇头。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想靠这个赚钱？她暗自嘀咕。我绝不会为了钱玷污维琪姨妈的住所。她对眼前的律师说：“我想做的是善事。一种服事，就像信里所说的。”
“以……以什么方式呢，女士——呃，小姐？”
“我不知道，”贝琳达回答，“这就是我需要您建议的原因。”
“我明白了，”那位先生回道，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焦躁。
两人沉默了片刻。
“小姐，如果我能知道您大致的设想，那会帮我很多。”基茨先生终于开口。
“嗯……我也不太确定，”贝琳达回应，“但……我在想，如今街头那么多人无家可归，而这儿却有这么多漂亮的房间……嗯，总应该有办法把两者联系起来吧。”
那人神情震惊：“您是说……像……像过夜收容所？”
“不，不。比那更持久一点。太多人进出会毁了房子……也会让仆人们疲于奔命。我们不能那样做。”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
“可这房子不能就这么闲置着，”贝琳达坚决地说。那人站起身，把法律文件还给她。“我会调查看看。”他承诺。
“哦，谢谢您，”贝琳达真诚地说，“我几乎已经绝望了……我真的很想尽快完成这一切，然后回家。”
基茨先生环顾四周。“这房子真美。说实话，我真想不出您为何舍得离开。但我一有想法就会联系您。”说完，温莎便进来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