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寻找答案
“我很想你，贝琳达。”第二天一早，卢克走进办公室时说道。贝琳达正整理东西，准备去史丹福-史密斯太太的旅馆房间开始她一天的护理工作。
贝琳达朝哥哥微笑。“我也很想你，”她坦诚地说，“其实，我觉得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家人。我真盼着玛妈的生日晚餐呢。”
贝琳达注意到卢克眉头轻蹙。
“你不会来不了生日晚餐吧？”她赶紧问。
他试着对她一笑。“我会去的。”他说得简单。
贝琳达眼中仍满是疑问，卢克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精心盘起的头发上。她记得小时候，他总是爱把她的卷发弄乱，但现在他没有这么做——他大概知道她盘发太费工夫，不好再重新梳理。
“抱歉，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说，“只是……现在的家庭聚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你……你是说阿尼？”
卢克只是点了点头。
“你……你最近见过亚伯了吗？”贝琳达问。
“一直在恶化。”
“阿尼还是……？”
“我没再跟他谈过。自从答应玛妈不提这件事之后……”卢克忽然住口，沉默了几分钟才继续说：“其实不只是阿尼，是整个家。你最近见过玛妈和帕爸吗？他们俩看起来……就像老得厉害、疲惫不堪。他们看起来晚上睡不好，甚至……连饭也吃不下。”
“我也觉得是这样。”贝琳达声音哽咽，“我上次回家，半夜还听见他们在房间里低声说话……到了饭点，玛妈基本上只是把盘里的东西来回拨弄。”
“我很担心他们。我给他们拿去些补药，但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卢克摇了摇头，“我担心，但担心没用。我祷告……可感觉我的祷告好像没有回应。”
贝琳达看着哥哥，他那年轻的肩膀仿佛承受着沉重的负担。一瞬间她想自己去找阿尼谈谈，可她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而且，玛妈已经答应阿尼不再有人提起这件事。
“真希望我能抽空去参加一些特别聚会。”
卢克这句话让贝琳达一愣：“特别聚会？”
“你还没听说吗？教会请来了一位布道家。看来这正是我需要的。我感觉——”
但贝琳达眼睛一亮，打断了他：“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她激动地说，“我们得让阿尼也去参加那些聚会。你想想——如果阿尼能重新调整他的生活，让上帝来带领他——那上帝就能亲自对他说关于亚伯的事，家里人就不用再插手了。哦，卢克，这一切——这一切紧张的气氛，玛妈和帕爸的心痛——只要……只要阿尼肯让主来引导他，就全都能解决。”
卢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卢克！咱们要为此祷告，拼命地祷告，直到阿尼肯去参加。”她恳求道。
卢克搂住她的肩，轻轻一捏。贝琳达的热情让人振奋——或许也因为她的信心。
“好，我们就祷告。”卢克点头同意。
“昨晚和那位新来的年轻医生共进晚餐怎么样？”史丹福-史密斯太太毫不掩饰地问道。
贝琳达脸上泛起红晕，但她背对着对方，忙着做早晨的护理工作。“很不错。”她语气平静地回答。
“你知道吗？你昨晚刚离开没多久，那位年轻先生——就是建房子的那位——来这儿了。他说他是想送你回家。”
“兰德？”
“是啊——就是那个兰德。得知你已经离开了，他显得非常失望。他说会晚点去你家找你。”
贝琳达不明白兰德为什么会把这些私事告诉史丹福-史密斯太太，但转念一想，在这位老太太的直接追问下，他大概也没有选择。
“他看起来也很不错。”史丹福-史密斯太太继续说。
“‘也’？”贝琳达重复了一遍。
“嗯，那位医生嘛。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我要是你，还真不知道怎么选。”
贝琳达皱起眉。
“不过现在的女孩和我年轻时已经大不一样了，”老太太继续说，“我在波士顿认识一个姑娘——她同时有三个追求者。一个带她去看歌剧，一个陪她参加教会活动，还有一个每周六下午带她去划船。她把三个人安排得井井有条——那真是本事。她说她喜欢这三样活动，可那位参加教会的从不踏进剧院，那位爱剧院的又不爱日晒风吹，而那位划船的更是连教堂门都不想踏进去。当然，她得小心安排时间，避免他们撞上……”
但贝琳达转身，脸颊涨红，语气坚定：“我想你搞错了。这两位年轻人是朋友——真的朋友。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们了，没理由不继续保持友谊。他们都是品行端正、有原则的人。我不需要躲躲藏藏，也不需要……不需要为他们分配什么日子或者……或者活动项目来应付……”
史丹福-史密斯太太似乎一点都没被她的辩驳吓到，反而笑得含蓄，仿佛很享受贝琳达情绪有点激动的样子。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亲爱的。”老太太轻声说，“我完全理解。只是你看待事情的方式，也许跟那两个年轻人不太一样罢了。”
“你的两个年轻人”这句话让贝琳达不太舒服，她正想说些什么，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声。门开了，杰克森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他曾答应带来的药瓶。他向她们两人愉快地打了招呼，并冲贝琳达眨了眨眼，将药瓶递给她。贝琳达只觉得脸更热了，转身走向窗前，拉开窗帘，想让晨光和清新空气冷却一下自己。杰克森则走到病人床边，很快便和老太太热络地聊了起来，而贝琳达，也终于能稍稍恢复镇定。
“既然你在这儿，我去帮史丹福-史密斯太太取早餐，可以吗？”贝琳达向杰克森问道。他点头应允后，她理了理围裙，转身去了厨房。她很高兴能暂时离开这个房间。但即使远离了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和杰克森的微笑，她心里依旧不安。
**如果……如果史丹福-史密斯太太说的是对的呢？如果这两个年轻人真的是在追求她？**贝琳达确实喜欢他们的陪伴——她珍视他们的友谊，但她并没有想让这份关系更进一步。不论是对谁。**可他们会不会……真的以为……？**贝琳达烦躁又迷茫地摇了摇头。她真希望男人们别这么……这么自作主张。
那天晚上，兰德带着一盒包得漂亮的糖果来到卢克家，并邀请贝琳达下周六晚上共进晚餐。贝琳达微笑着道谢，但她真心希望能拒绝这份礼物。她喜欢糖果，却不想从兰德手中收到。她只想要他的友谊——那些一同外出的日子、那些安静而深入的谈话、还有他那善于倾听的耳朵。为什么……他非得把事情变得复杂？
第二天早上，贝琳达一进史丹福-史密斯太太的房间，就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漂亮的花。她冲着老太太笑了。
“花儿，”贝琳达说，“真漂亮——有人送你这束好花。”
“不是给我的。”老太太笑得调皮，“看看卡片。”
贝琳达皱着眉走过去，拿起花旁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献给镇上最忙的小护士。周六晚上一起吃顿饭如何？J.B.”
贝琳达的脸唰地涨红，愤怒与尴尬交织。杰克森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公开地做这种事？还把史丹福-史密斯太太牵扯进来，她本就已经对他心存怀疑。**贝琳达扬起下巴，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
事情开始失控了。她想。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贝琳达婉拒了那两个“周六晚餐”的邀请。她很容易就编出借口——她要回家陪玛妈和帕爸。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逃离，也从未如此释然地摘下旅行帽，坐进妈妈厨房里那份宁静与安详中。
“你看起来很累，亲爱的。”玛蒂一边端茶一边说。
“是有一点儿。”贝琳达承认。她长叹一口气，抬手将固定头发的发梳取下，让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
“从史丹福-史密斯太太来了之后，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感慨。
“可我听说她好多了呀。”
“哦，她确实好多了。现在甚至不需要全天照顾了。我们把小床搬进她房间，米尔斯太太可以在那儿过夜。我们能去拿她的餐盘，她也能坐得更久。她确实恢复得很好……只是……我想这段时间的压力终于开始压在我身上了。”
“她还要待多久？”玛蒂问。
“她现在天天都在说要回家。我觉得我们留不住她太久了。”
“她能一个人回去吗？”
贝琳达看着母亲：“她……她请我陪她一起去。”她缓缓回答，留心观察妈妈的反应。
玛蒂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你也想去。”这更像是一种陈述，而不是疑问。作为母亲，她太了解女儿了。
“我……我只是觉得换个环境也好。看看别的地方。我从没去过东部，我……”
贝琳达很想说出口——说她真的需要离开……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这两个男人令她喘不过气来，让她觉得自己被逼到了角落。她想逃离，去到一个可以呼吸的地方。但她什么都没说。
“我觉得对你来说是件好事。”玛蒂疲惫地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有时候我也真希望能那么做。”
贝琳达转头看向母亲，满是关切地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我和卢克都在祷告……”她告诉妈妈，“祷告那些特别聚会能改变局面。上帝可以的，你知道的。阿尼还是——”
“这不只是小亚伯的事。卢克说得没错，他的手确实坏了。但这事……已经不止于此。有时候我看着阿尼那双眼睛，里面的痛苦让我几乎承受不住。我觉得他比孩子更痛。”
“他还来教会吗？”贝琳达问。因为工作繁忙、周末也不常回家，她最近一直在镇上的教堂聚会。
“哦，他来。但从不参与任何事。就那么坐着。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在听。”玛蒂叹了口气。
“他还在生卢克的气吗？”贝琳达问。
玛蒂耸耸肩：“他没说……但我猜他对卢克、对克莱儿……甚至对上帝都还有怨气。我也不知道。”
“我们要继续祷告，”贝琳达坚持，“大家一起祷告……”
玛蒂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祷告？你帕爸和我，现在几乎整晚都在祷告。这个局面对你帕爸打击太大了。我有时真的担心他。”
玛蒂说完，贝琳达再次握住她的手。她不只是担心父亲，而是为他们俩都揪心。从没什么事能像这场家庭裂痕那样击垮克拉克和玛蒂。
小镇教会的布道会终于开始。阿尼参加了第一晚，然后就说自己太忙，之后的几晚不去了。他说安妮想去可以去，他有别的事要做。
但卢克去了。只要有空他就去——即使晚上看诊太晚，他也会尽快处理完、换好衣服赶到聚会现场。他感觉心灵枯竭，需要属灵的更新。与阿尼的紧张关系深深刺痛了他。他本能地知道，唯有上帝才能满足他内心的需要，也唯有上帝，才能修补那破裂的家庭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