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爱展翅而飞-Love Takes Wing

第九章 意外事故

贝琳达当然在艾米·乔远赴西部期间无比想念她,但她始终抱着希望,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可如今,艾米·乔要在千里之外建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了。

连梅丽莎也是!她在心里哀叹。而且两人竟在同一时间远去了!

“我知道你想她们俩。”葛拉罕太太对贝琳达说道,“也许卢克能暂时不依赖你几周,你就能出去看看她们。”

“妈妈,”贝琳达提醒她,“几个月前我要是有机会,准会跳起来答应。我那时候实在太想她们了,恨不得立刻见到她们一面。可现在不同了。她们俩都是新婚媳妇了。她们哪还会希望我去打扰?再说了,我去了也会觉得自己多余。一切都变了。我们之间……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葛拉罕太太点头同意贝琳达的看法。是的,一切都不同了。

贝琳达环顾自己的世界。为什么事情总是不断变化?春天未曾片刻停歇,便转为夏季,而夏季之后就是秋天。秋天的时候,小托马斯就要去上学了。再接着就是亚伦——然后是小露丝。她如今已经会自己坐起来,伸手抓东西,也能在婴儿床边拉着站起来。她简直都还没真正做过“婴儿”。

在贝琳达童年时,那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简单、安稳。那时候她上着学,和艾米·乔分享着女孩之间的小玩意儿和秘密,她们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可生活终究要继续,再怎么“死撑”,也阻挡不了它前进的脚步。

贝琳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单。若不是她忙得不可开交,她大概真的会受不了。卢克说得对——镇上确实需要另一位医生。

一想到另一个医生,贝琳达就自然想起了杰克逊。杰克逊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了呢?他们当年还是同学时,他是个很不错的男孩。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会对他动心吗?贝琳达允许自己幻想了几分钟,随即严厉地斥责了自己——他很可能早已有了别的姑娘。也许,他甚至已经结婚了。

但贝琳达又不真觉得杰克逊已经成家。她每周日在教堂都能见到杰克逊的妈妈,布朗太太常常提起儿子的医学事业,却从未说过他订婚或有女朋友的事。至少,贝琳达是没听说过的。于是她决定把关于杰克逊的念头搁置一边,转而去想兰德。

兰德偶尔会来拜访,而在贝琳达这段孤独的日子里,她总是很欢迎他的到来。这个小镇实在太小,而那亲爱的农场家园又变得空旷寂寥。兰德每天从早干到晚,星期天是他唯一休息的日子,他几乎没有时间串门。他偶尔会来葛拉罕家吃周日午饭,但贝琳达不敢太频繁邀请,免得让他误会什么。

当夏天转入秋天,兰德某天傍晚来访,提出要不要出去走走。贝琳达立刻答应,她正好需要点分散注意力的事。他为自己太忙道歉,也问贝琳达最近的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病痛与跌打’,”贝琳达答道,“卢克就是这么叫的。生病的、摔伤的,我整天就忙这些事。”

兰德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点儿对护理感到厌倦了?”他问。

贝琳达脸颊微红。“不。不,不是那样。说实话,我根本想象不了没有护理的生活。我只是……只是有些烦躁吧。”

“还在想念艾米·乔?”

贝琳达点了点头,不太敢开口说话。

“也许你已经成长到了该迎接新挑战的时候了。”兰德说,“也许……护理已经不再是你全部的梦想。”

“那我还能做什么呢?”贝琳达天真地问。

“我倒是能想到一个。”兰德承认。见她没有继续追问,他又慢慢地说,“不过我答应自己,要等我把柯比家的房子建完,把钱攒下,再开口。”

兰德的话让贝琳达疑惑,但她的注意力被那幢房子吸引了。“柯比太太终于决定好她要的样子了?”

“我已经开工两周了。”

贝琳达想象着亲手打造一个家的激动,笑了起来:“哦,我真想去看看。可以吗?”

兰德被她的热情逗笑了。“我很乐意带你看,”他说,“不过现在还看不到什么。不过等一有点儿样子,我一定请你来——好不好?”

贝琳达笑着点头致谢,满心期待。想想就觉得美好——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梅丽莎和艾米·乔都有了……

“丹喜欢跟你一起干活,”她说,想让思绪缓一缓。

“他挺不错的,”兰德说,“年纪虽小,可学得挺快,也不怕吃苦。”

他们走到了卢克家门口。贝琳达静静地望着夜空。她原本打算说自己该进屋了,但她舍不得这美丽的夜晚和愉快的陪伴。

兰德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抱歉我太忙了。”他柔声说,“等我再建一两幢房子,手头宽裕些,就能慢下来一些了。”

“我理解。”贝琳达感动于他竟会在意她的孤独。他确实是个体贴的人。

“我们星期天能一起去兜风吗?”兰德问。

贝琳达答应说她会很喜欢。

“那我下午去农场接你,然后再送你回来?”

贝琳达思忖片刻,说那样安排挺好。

“那就说定了。”兰德轻声说,还把她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才松开手离开。他大步朝寄宿屋走去。

贝琳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怦怦直跳,脸上满是疑惑。她低头看着那只被吻过的手指,好像上面真的留了印记,不由轻轻抽了一口气。这周日的兜风……会带来什么?她心里想着,轻轻推开门,踏上了回屋的石径。

但这场兜风,终究没有成行。

主日礼拜结束后,全家人聚集到克拉克和葛拉罕太太家吃午饭。南德丽的女儿玛丽和简都已经出嫁,各自成家,这个主日,玛丽去了她丈夫吉姆的老家,简则因重感冒卧床在家。因此,这天贝琳达是唯一的女孩。男孩子们照例在院子里玩耍,大人们则在后廊上聊天,直到饭菜准备就绪。

贝琳达正要招呼大家开饭,忽然院子里一阵骚动,有人奔跑着,高声喊叫:“快来!快来!”

“怎么了?”贝琳达听见克拉克大声问。

约翰惊慌地尖叫:“公牛顶上了亚伯!快!他会被顶死的!快!”

克莱尔立刻站起身来。那头公牛是新买的,没人摸清它的脾气。所有孩子都被再三警告,不许靠近那头公牛的圈舍,直到确认它安全为止。现在克莱尔正奔向牛圈,阿尼和卢克紧随其后。

贝琳达听见农场里的狗狂吠,牛群也开始哞叫,整个院子一片混乱。

“拿干草叉来!”克莱尔边跑边喊。卢克转向谷仓去取。

克莱尔翻过牛圈的栅栏。贝琳达再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喊声、狗叫声,还有那头牛愤怒的咆哮。

“哦,亲爱的主啊,不要这样……”她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说,转头才发现是妈妈已经站在她身边,死死盯着那道栅栏外的动静。

“妈妈,快回屋去。”贝琳达劝道。

但葛拉罕太太站得笔直没动,凯特和安妮也很快加入她们。“怎么了?”凯特哽咽着问。

贝琳达无法回答。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牛圈,心中不停祷告着,希望克莱尔能赶得上。阿尼也已翻进了围栏,面对着那头愤怒的公牛,而卢克正提着干草叉朝他们奔去。

最终是阿尼抱着自己那瘫软的儿子翻回了木栅栏,克莱尔和狗群仍在试图分散公牛的注意。直到卢克用干草叉向那头牛发起挑战,它才从克莱尔身边转向牧场另一头狂奔而去。

午饭早被抛在脑后。亚伯被放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满脸惨白,卢克俯身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摸骨头查伤口。

贝琳达看到克莱尔也需要看医生,但他挥手让她一边去,然后从后廊取了猎枪。

“我不会让一个会伤人的畜生留在这儿。”他咬牙说。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阿尼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他甚至不敢看一眼亚伯。

“他死了,”他喃喃自语,“我知道他死了。”

一切乱成一团,贝琳达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孩子在哭,女人在啜泣,男人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中颤抖不已。

然后,贝琳达身为护士的训练与经验瞬间接管了情绪。卢克需要她。现在是紧急时刻。她必须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这一次面对的是至亲,这让一切变得异常艰难。她记得许多年前卢克曾说过,给孩子治伤是最难的,他一生都祈求自己永远不用面对这种时刻。

可现在,亚伯就躺在那里,血迹斑斑、面如死灰,卢克必须用尽一切努力救回他。贝琳达挺起肩膀,擦干泪水,强打精神去协助他。

卢克仍在替男孩把脉。贝琳达没有开口问话,但卢克察觉到她的存在,低声对她说:“我们得马上送他进镇。他需要立刻处理。我在这儿什么都没有。其实不该动他,但我们没得选。他伤得很重,贝琳达。”

“你……你找到伤口在哪了吗?”

“肋骨断了几根。我希望肺部没事,但我不太放心。他左臂严重骨折。颈椎和脊背看起来还好,感谢主。”

贝琳达低头望着侄儿那苍白的小脸,一切都如同噩梦一般不真实。

“克莱尔也受了伤,”她说,“但他不让我检查。我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了,但我看见血,他的衬衫也撕破了、弄脏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来,她多想扑进妈妈怀里痛哭一场。她努力克制自己,终于重新镇定。

“我去告诉爸爸,我们需要套马车。”她对卢克说,然后转身去面对那群围拢在一起、满脸泪痕的家人们。

“我们得把他送进镇上,”贝琳达尽量平静地说,“卢克这儿什么也没有。”

“那就是说他……他还……”安妮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贝琳达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他伤得很重,”贝琳达如实地说,“但我们会尽全力。”

赶往镇上的路程很长。克莱尔赶着马车,对自己的伤只字不提。安妮情绪过于激动,阿尼便将她托付给葛拉罕太太照看。贝琳达一路上默默祷告,坐在车厢地板上守着亚伯,阿尼则坐在另一边握着儿子的手。她知道卢克也在祷告,也知道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默默为亚伯祈祷。车上,亚伯曾醒来一会儿,因剧痛而大声哭叫,又很快再次昏迷。听着阿尼低声啜泣,贝琳达几乎心碎。

终于,马车停在卢克家前。他和阿尼小心翼翼地将亚伯抬进手术室,放到手术台上。卢克再次检查伤情。虽然肋骨确实断了几根,但他感恩于亚伯嘴角几乎没有渗血,说明内伤可能并不严重。检查脉搏和呼吸后,卢克确认他尚未出现休克症状。

卢克给他打了药,贝琳达协助他尽力将那只变形的手臂复位。之后,他让阿尼和克莱尔进来看了孩子一眼,再打发他们回去带回最新情况。然后便是漫长的守护。

亚伯断断续续地醒着,一醒就叫妈妈,于是安妮赶来,在他耳边颤抖地低语安慰。卢克不希望他因肋骨伤动来动去,于是大多数时候都给他用药镇静。家人们轮流进来,轻声探望,心里为亚伯和他的父母默默流泪。

终于,亚伯渐渐好转。一周后,卢克开始让他靠枕坐起来,以预防肺炎。两周过去,全家人终于相信亚伯可以挺过去。他的康复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他们每天都在为他获救的生命献上感恩。

克莱尔身上多处擦伤、瘀青,但奇迹般地没有骨折。他说是农场里的狗群拼命迎战,才把那头牛从他身边引开。

等到亚伯病情稳定,可以回家静养,卢克和贝琳达才终于能睡上一个整夜。但这件事还没有真正结束——卢克一眼便看得出来。他知道,他还得找阿尼谈一次话。而这一谈,他实在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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