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日宴
“这顿饭真是太棒了，克莱。”玛蒂一边轻巧地用舌尖拭去唇边的蛋糕屑，一边赞叹道。克莱尔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胜过千言万语。南德丽的丈夫乔希大笑出声。
盘子被往后一推，新一轮的咖啡被倒上，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连孩子们也不甘寂寞地加入其中。克拉克举起双手示意安静，最后连最小的孩子也都停了下来。
“等一等，”他笑着说，“这吵吵嚷嚷的，谁也听不清谁在说啥。不如我们稍微有点‘组织’如何？”
南德丽最大的孩子，蒂娜咯咯地笑着说：“哦，外公，闲聊还能组织的吗？”
“我现在能走了吗？我可以去找阿尼叔叔玩吗？”安德鲁插话道，他是南德丽和乔希家里唯一的男孩。
“在大家离开餐桌、四散开来之前，我们先让外婆打开她的生日礼物吧？”克莱提议。
“好呀！好呀！”孩子们欢呼着拍起手来。收礼物总是让人兴奋，即便收礼的人不是自己。
玛蒂被请到主位上，家人陆续将礼物送来。孩子们送上自己画的小画、剪的小纸片，蒂娜甚至亲手缝了一条新手帕。南德丽和克莱代表各自的家庭献上礼物，笑着发现彼此竟然都给玛蒂缝了新围裙。克莱尔和阿尼合伙买了一个全新的茶壶，还笑说她终于可以“把那个嘴巴缺了一块的老茶壶扔了”。不过玛蒂心里想的是：**才不会扔呢，我打算在厨房窗边种点春花放进去。**但她嘴上还是对这个新茶壶称赞有加。
艾莉送给妈妈的是一枚精致的浮雕胸针，玛蒂猜得出这礼物的背后，大概有克拉克不少的资助。最后轮到卢克，他眼中满是期盼又略显羞涩，慢慢走上前来。显然，他对自己的礼物能否被家人接受还有些忐忑。
“这礼物……恐怕一点钱也没花。”他低声说。
“礼物的价值可不在于它花了多少钱。”玛蒂一边安慰他，一边心生好奇。
“我知道你一直这么说，可有些人……嗯……他们觉得没花钱的东西就不该拿来送人。”
“唔，”克拉克插话道，似乎明白了孩子心中的顾虑，“但一份礼物的‘代价’，可不总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有时候，把自己的一部分拿出来给予，比从口袋里掏钱还要珍贵。”
听了父亲的话，卢克笑了，明显轻松了些。他将一个笨拙的包裹推向妈妈。
“你说你喜欢它们，所以……”他耸耸肩，退后几步，看着母亲伸手接过礼物。
那包裹又大又沉，用牛皮纸包着，上头绑了杂货店的细绳。玛蒂一边急切地解绳，一边猜测里面装的会是什么。纸一松，便“哗啦”一声落在地上。她眼前是两株带着根系、还带着原生泥土的小灌木。玛蒂立刻认出来，那是丘陵地带的野生花灌木。那年夏天，她和克拉克带孩子们去山上野餐，正是这些开满猩红花朵的灌木让她惊叹不已。她屏住呼吸，脑海中浮现出这些灌木盛放在自家花园里的模样。
“爸，你说它们能活吗？”卢克紧张地问，“我尽量小心地挖了，怕伤到根……还特意多带了点原土……”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它们，尽量还原它们的生长环境。”克拉克安慰道，又压低声音补充，“……哪怕我得用马车从山上把土运回来。”
这回玛蒂没法忍住眼泪了。这真像极了卢克——为了让她开心，不惜跋涉长路、花费心思，只为带来她钟爱的植物。可他却因为这份礼物没有“价格”而羞涩地站在人群中，渴望家人的理解。玛蒂轻轻拉过他，抱在怀中。她知道，卢克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被亲吻，于是便没有再多表示。
“谢谢你，孩子，”她低声说，“我简直等不及要看它们开花了。”
卢克咧嘴一笑，回到了家人当中。
大家这才将目光转向克拉克。在这个家族中，最后一个礼物总是由这个家的男主人来献上。克拉克清清嗓子，站起身来。
“我这份礼，不像其他人的那样好看，也不会开花。不过它满含着我的爱意，也希望真能带给你喜乐。没用什么包装，就这一个小信封。”
他把那只普通的棕色信封递给玛蒂。玛蒂翻来覆去地看着，想从上面找到一点提示，但什么也没有。
“打开它吧，外婆！”一个孩子催促，很快众人也跟着起哄。
玛蒂小心地撕开一个角，将信封内的东西倒在膝上——是两张纸，上面写着克拉克熟悉的笔迹。她先拿起第一张，大声念了出来：“这是给你添置新衣物用的。你只要告诉我，想什么时候、去哪里购物就行。”
“你该先看另一张的。”克拉克插话。
玛蒂拿起第二张，念道：“火车票已安排好，去看米茜。我们将在你准备好之后出发。”
去看米茜的票！玛蒂心中近来所有的思念与“如果”在这一刻全都汇聚。她就要见到米茜了！“哦，克拉克！”她喃喃地说不出别的话，便投入他的怀中，哭着宣泄那份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感动。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才从克拉克的怀中退开，心中满是幸福，嘴唇却仍在轻颤，带着歉意对家人说：“我得先出去走走……然后咱们再好好坐下来说说这事儿……”能说到这里已属不易，她赶紧转身离开了这间挤满她所爱的家人的温暖厨房，走进六月的阳光中。
克莱家没有她自己的老泉水树和那片后院，但她随意在院中踱步。多年来，她常在那些熟悉的老地方思考人生。**没关系，克莱家的树也行，**她告诉自己。她努力理清思绪——她就要见到米茜了！她和克拉克会搭火车，穿越那无尽的距离，不再是马车长途跋涉、风吹雨打，而是软垫座椅、轰隆发动机将她飞快送往女儿身边。她简直等不及了！她举起仍攥在手中的便条，重新念了一遍：“火车票已安排好，去看米茜。我们将在你准备好之后出发。爱你的，克拉克。”
**等你准备好就出发。**哦天啊，还有那么多要准备的事。衣物、用品、旅途细节……她需要新衣服旅行。她的蓝帽子肯定不能戴出门，太过过时；她那件最好的裙子虽然补过下摆，但那个小破洞依然清晰可见。天哪，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玛蒂又想起了那张便条——“这是给你添置新衣物用的。你只要告诉我，想什么时候、去哪里购物就行。”
“哦，天哪。”玛蒂自言自语。克拉克真是面面俱到。“哦，天哪。”她又念了一遍，转身飞快往厨房走去——她得找她的女儿们商量。这些年轻姑娘们更懂如今流行什么，也知道哪里能买到合适的衣物，哪家店时尚又得体，也知道哪个镇什么时候有班车经过。“哦，天哪，”她一边小跑一边自言自语，“我可真有一大堆事要准备啊，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