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学的日子
原本该是阳光灿烂的一天，结果星期一早晨却是阴云密布，细雨绵绵。米茜一看到窗外，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
“我那件新的蓝裙子会被淋湿，”她哭喊道，“我的新发带也会全湿了。”
克拉克出面救场，说他可以套上马车送几个女孩去学校。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一致赞同，尽管阳光未露，米茜的好心情却重新回来了。
玛蒂细心地准备午餐，又亲自监督梳头和洗指甲的工作。她不确定谁最兴奋，可能是米茜，也可能是她自己——两人恐怕不相上下。
克拉克决定带上克莱尔和阿尼一起出门，尽管天气潮湿。
“他们不会化掉的，”他安慰玛蒂，“出门一趟，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参与这件大事。”
那天早餐的祷告中，特意为三个新生祈求——愿她们勤奋学习，尊敬老师，把所学用在未来的生活里，造福自己也造福他人。
饭后，这群兴奋的孩子们出了门。克拉克在车上为几个女孩盖上篷布，以防雨水打湿她们的新衣。克莱尔和阿尼也庄重地坐在克拉克身边，显得既骄傲又重要。玛蒂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眼眶不禁湿润，尤其是看到米茜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先是上学，然后是谈恋爱、结婚——到时候就真的一个个都离开我们了，”她低声说。
她迅速眨了眨眼睛止住泪水，回头去洗碗。很快克拉克会带两个小男孩回来，而现在女孩们白天都不在，她将独自担起照顾孩子和操持家务的责任。她得赶紧把手头的活干完，好抽时间在这阴雨天里安抚两个躁动的小男孩。
克拉克带两个孩子回来后，玛蒂给他们换了干净衣服，又尽力引导他们做些事转移注意力。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情况比想象中更难。
阿尼不停地哭闹，任何玩具都无法让他安静。克莱尔闹别扭，说他也应该可以去学校。劝不动他，他就缠着玛蒂让他出门玩。玛蒂指着窗外湿漉漉的景色解释，他却更不满，好像她只要愿意，就能让雨停似的。
最后玛蒂只好各给他们一块饼干。阿尼把他的分了一口给小猫“咪咪”，但随后却故意拉了猫尾巴，小猫还以颜色，在他手上抓了一道。阿尼大哭，克莱尔听见后立刻冲过来，追着咪咪到厨房炉子后面，还拿了扫帚柄去戳它。玛蒂只好让克莱尔坐到椅子上反省，又回头给阿尼清洗伤口。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云开雾散，太阳终于露了脸。玛蒂松了口气，赶紧让克莱尔出门玩。她心想，他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水坑弄得湿透，但哪怕能换来片刻的安静也值得。
正如她所料，水坑对克莱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玩得满身是泥。很快，他就回家站在门口哼哼唧唧，说“没事可干”。玛蒂一边给他清理干净，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一天到底要怎么熬过去？要是明天还下雨呢……
中午，克拉克回家吃饭，两个小家伙高兴得又叫又跳，玛蒂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可以陪他们说话、玩耍，吃完饭后他们就能午睡一会儿。
可惜午睡也没成功。阿尼折腾个不停，爬出小床，克莱尔则根本没睡着。最后等他们被叫起来时，情绪都很差，闹得更厉害。
好不容易，天快黑时，三个女孩放学回来了，才终于把这混乱的一天拉回了正轨。阿尼一见南德丽便开心地跑过去，克莱尔则追着米茜问东问西，想知道她到底学了什么。克莱一旁羞涩地笑着。
玛蒂提高音量才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今天怎么样啊？”
“哦，妈妈，”米茜高兴地叫道，“太棒了！你猜我学到了什么？我给你看！”
“我可想看了，”玛蒂说，“可在那之前，先把你们的校服换下来，挂好。”女孩们很快去照做，巴不得快点回来讲讲学校里的新鲜事。
晚饭前的时间就这样被各种叽叽喳喳填满了。只有南德丽一句话也没说。米茜讲个不停，从老师、同学、新学的内容、课桌、到教室里生着烟的炉子。
“你知道吗？我觉得威特老师根本不会生火。从现在起，西拉斯·斯特恩来负责生火。今天可冒了大烟了。”
她停下来摸了摸咪咪：“我喜欢玛丽·卢·科芬，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费丝·格雷厄姆。”
玛蒂知道科芬一家是新搬来的。
米茜的眼睛突然一亮：“你猜怎么着？”她压低声音说，“内森·拉海喜欢克莱。”
克莱羞红了脸，轻声抗议，但并不太坚决。
“他就是喜欢她，”米茜坚持说，“他还拉她的小辫子呢，还有别的事。”
玛蒂并不知道“别的事”具体指什么。
接着米茜的语气陡然一转：“可我讨厌那个威利·拉海。他太讨人嫌了。”
“米茜——别这么说人家，”玛蒂责备道，“我们不应该恨任何人。”
“我打赌，上帝在定下那个规矩时肯定没想到会有威利·拉海，”米茜理直气壮地说，“没人能喜欢得了他。”
“他到底干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他念书的时候声音可大啦，而且他每本书都要读——连八年级的读本也读。他以为自己特聪明。还总是捣乱。他说我‘太可爱，不可能笨’，还说他要帮我。我说‘不用’，他就笑，说‘咱们走着瞧’。哼，他以为他是谁。我真希望汤米也在我们班。”
米茜撅着嘴，那神情成熟得让玛蒂惊讶：小女儿怎么突然像个小大人了？
主啊，求你别让学校把她变得太快太多，玛蒂心里默默祈祷。但下一秒，小女孩又回来了。
“妈妈，我能舔这个盘子吗？我今天好饿。对了妈妈，玛丽·卢有个红色亮亮的饭盒。能不能也给我买一个？它有个提手，上面还有白字。”
“那是个什么样的饭盒？”
“我还不认识上面的字呢，但它真的很漂亮，是不是呀，克莱？”
克莱点头同意。
“妈妈，我能有一个吗？拜托？”米茜央求道。
“我不确定——我们再看看吧。”
“我不想再用那个破旧饭盒了，”米茜撅嘴，“玛丽·卢的好看多了。”
“再说吧。”玛蒂还是不松口。
晚饭后，米茜把话题抛向她的爸爸。
“爸爸，玛丽·卢有个亮红色的饭盒，带白字和提手。我也能有一个吗？”
“红色饭盒对学习来说重要吗？”克拉克问。
“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好看，”米茜一本正经地答。
至少她诚实，玛蒂在一旁苦笑。
“咱们再说吧，”克拉克说。
“妈妈也是这么说的。”米茜不满地嘀咕。
“你妈妈很聪明，”克拉克笑着说。
米茜皱了皱鼻子，但没再继续争论——她知道暂时说再多也没用。
日子渐渐步入正轨。两个小男孩逐渐接受了姐姐们白天不在家的事实，并调整了游戏方式，学会了彼此陪伴。
女孩们也逐渐进入了学习状态。米茜聪明又热情，很快便在班上脱颖而出。她自豪地告诉妈妈，哪怕没有威利·拉海的“帮助”，她也照样是班级里的佼佼者。克莱同样适应得很好，她的学习能力令老师和戴维斯一家又惊又喜。她热爱读书，若不是受到限制，她恨不得整天都把鼻子埋在书本里。唯独南德莉每天早晨似乎都带着几分不情愿地去上学。玛蒂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为她感到忧心，真希望有办法能够帮助她。她知道，学校里那些初学的孩子大多年纪比南德莉小得多，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挫败感。玛蒂努力给予鼓励，却又不想唠叨。
米茜是家里的“小报童”，总是源源不断地带回学校的新闻。有一天，她一边咯咯笑着回家，克莱也跟着一起笑。
“猜猜看？”米茜神秘兮兮地说，“惠特尔先生要是想大声喊人时，他的声音会从很低很低变成一声尖尖的怪叫。”米茜边说边模仿了一个。
玛蒂忍住了笑，努力维持一副尊重老师的态度。
“那些大男孩就爱故意惹他发火，好让他叫出来，”米茜继续说，“声音可搞笑了，妈妈！然后他脸就红得像个苹果，还会低声咆哮——像这样。”米茜模仿了一声六岁小孩的咆哮，可爱又滑稽。
“我希望你们不要笑老师，”玛蒂尽可能严肃地提醒。
米茜露出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但抬起头说道：“我敢打赌你也会笑啦，不过我只笑了一点点。”
米茜还常常带回关于“那个威利·拉海”的新消息：
威利·拉海把她的发带塞进了墨水瓶；
威利·拉海拿一只死老鼠追她；
威利·拉海往她的午餐盒里放了一只蚂蚱；
还有，威利·拉海在河边的一棵树上刻上了她和他的名字的缩写，她气得把它刮掉了。
而且，她非常非常讨厌那个威利·拉海，还赌神根本不会在意。
那个傻乎乎的威利·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