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上学与探访
冬日的阳光照在积雪上,显得无精打采。寒风凛冽刺骨,玛蒂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惦念着米茜和克莱是否还在冷风中跋涉着回家。
她一次次地朝窗外望去,母亲的心里满是担忧,担心寒冷会耽搁两个女孩的归程,或者把她们冻伤了。
终于,当两个女孩出现在视线中时,看起来却神色轻松,说笑着走着,似乎一点也不急着赶快进屋避寒。
玛蒂赶紧去开门迎她们。“你们冻坏了吧?”她问道。
米茜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环顾四周,然后点点头说:“是挺冷的。”
“我知道。我好担心你们。”
“担心什么?”
“担心你们——你和克莱——顶着寒风回来。”
“我们没事的,妈妈。”
米茜脱下大衣,甚至还得玛蒂提醒才记得挂到钩子上。
“来,”玛蒂说,“我把牛奶热上了,快喝点暖暖身子吧。”
两个女孩接过热牛奶,还有一片配好的蛋糕。
“今天教室里也冷。”克莱说道。
“对啊,”米茜调笑道,“内森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给克莱穿了。”
克莱脸一红。“哼——那威利喜欢你。”
“才不是!”米茜立刻激动起来。“我讨厌那个威利·拉海!”
“可他不讨厌你。”
“才不呢。我们俩互相讨厌。”米茜斩钉截铁地说,话虽如此,但那句“我们俩”却说得太过自然,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真的讨厌。
“我不觉得咱们该说‘互相讨厌’这种话。”玛蒂轻声说道。两个女孩都没接话,她决定换个时候再谈这个话题。
接着克莱好像要换话题,但让玛蒂失望的是,结果还是绕回了老问题。
“你们知道吗?”克莱宣布,“今天我们学校表彰了在算术和拼写上得分最高的男孩和女孩。你们猜谁站到前面被表扬了?大家都拍手呢。”玛蒂注意到米茜正用眼神向克莱“发射匕首”,但克莱毫不理会,继续说:“站到讲台上接受掌声的人是——米茜和威利。”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拍起手来模仿那时的场面,又重复了一遍:“米茜和威利。”
“我为你感到骄傲,米茜,你的成绩真好。”玛蒂赶紧插话,想转移注意力。
“米茜和威利。”克莱又说了一遍,“打赌你们长大就会结婚。”
“我们才不会呢!”米茜跳下椅子,牛奶洒了一地。“我要嫁给汤米,克莱·拉尔森,你可别忘了!”她已经急哭了,为了发泄愤怒,她还抓了一把克莱的头发,使劲一扯,然后跑进房间,砰地关上门。
克莱现在当然也生气了,但玛蒂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第一波委屈的反应。她一边安慰克莱,一边劝她不要总逗米茜。她提醒克莱,作为姐姐有责任避免争吵,同时也告诉她,米茜扯头发的行为也是不对的。玛蒂收拾了洒掉的牛奶,然后去找女儿谈谈。
米茜很难被说服,仍觉得扯头发是克莱惹出来的“报应”。玛蒂坚定地告诉她,这种行为绝不能再发生。
最难讲明白的部分是,玛蒂尽量温和地告诉她,汤米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许会另有所属。这让米茜很难接受。她哽咽着说:“汤米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玛蒂说,“但最好的朋友长大后不一定就会结婚。尤其是当一个已经是大人,另一个还只是小女孩的时候。”
“那我一辈子都不嫁人了,”米茜发誓说,“如果不能嫁给汤米,我谁都不要嫁。”
玛蒂抚着她的头发,说那也没关系——但要是哪天她改主意了,也没关系。
米茜终于把眼泪擦干,听了妈妈的话去向克莱道了歉。几分钟后,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地说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到了星期三,汤米出现在玛蒂家门口。在她邀请他进屋时,汤米问:“您能出来走走吗?去后山的泉边?我们想在外头说——不被人打扰。”
克拉克出门了,小埃莉也正熟睡,南德莉在屋里带着克莱尔和阿尼,玛蒂于是穿好厚衣服,跟着汤米走了出去。空气虽冷但很宁静,寒意不至于刺骨。
玛蒂和汤米默默地沿着通往泉水的小径走着。玛蒂不知道会见到怎样的女孩。她会是什么样子?温柔?羞涩?难相处?
当她走近约定的地点时,一位身穿带珠饰鹿皮衣的纤细身影转身看向她,一条乌黑亮丽的长辫披在肩上。
**她好美啊。**玛蒂第一眼就这么想。她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和那张温柔的面庞。女孩微微张着嘴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玛蒂,就像玛蒂在用片刻评估她一样。
“奥娃蒂卡,”玛蒂轻声叫道。她微笑着,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女孩小心地开口,“很高兴认识您……玛蒂。汤告诉我很多关于您的事。”
玛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的英文——说得真好。”
“我母亲还在时,我曾在教会学校念书。”她语气平静,并未流露太多情绪。
“你父亲呢?”
“已经去世了。现在只有我和祖父一起住。他不希望我继续在教会学校读书。”
“我明白了。”
这时汤米走到奥娃蒂卡身旁,脸上满是爱意和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汤米见过你祖父吗?”
“没有,”她急忙说,“不可以让他见。”
“我很想见见他,”汤米插话道,“跟他说几句话,告诉他——”
“他听不懂,也不会说白人的语言。”奥娃蒂卡打断他。
“那至少让我和他握握手——给他一个微笑。你可以翻译——”
“不。”奥娃蒂卡坚定地摇头,“你不能。他不会愿意见你。”
“可是玛蒂见你了。她是白人,她——”
奥娃蒂卡的黑眸中一闪:“这位白人女士没有失去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而我的祖父失去了他们——死于白人的子弹。”
玛蒂走上前,轻轻把手放在女孩的手臂上。“我们明白。”她温柔地说,“我相信汤米不会去见你祖父——至少现在不会。但你……你能永远把你们的爱藏起来吗?”她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你能藏得住吗?”
“我祖父年纪很大了。”奥娃蒂卡低声说,“他年老体弱,离开祖先的日子也不远了。他不会察觉的。没必要告诉他。”
“我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玛蒂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那你呢,奥娃蒂卡,你愿意……嫁给汤米吗?”
“我愿意。”奥娃蒂卡的眼神温柔地望向身边的年轻人。汤米伸出手搂住她的腰。那份爱意无需言语,清晰得无法否认。
玛蒂喉咙哽住了,走开几步缓缓理清情绪,又慢慢走回来。她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文化不同,背景不同,信仰不同,肤色也不同。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自己走一条如此艰难的路?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终于,她开口了。“奥娃蒂卡,我想我明白你和汤米为何彼此相爱。你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孩,而你大概也知道我有多看重汤米。”她移开视线,“我……我真希望……若你们结婚,生活能善待你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再次望向女孩清澈敏锐的眼睛,“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我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谢谢您。”奥娃蒂卡低声说。玛蒂上前抱了抱她,又深深看了汤米一眼,便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心和思绪此刻如风中枯叶一般纷乱。她深深地关心着汤米,也渐渐喜欢上了奥娃蒂卡。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葛拉罕太太有坚定的信仰和一生积累的智慧,玛蒂自己又怎能熬过当初那些日子?如今,是否轮到她去安慰那位年长的母亲?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插手。但当她还没走到家门口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不会试图说服葛拉罕太太相信这桩婚事是对的,但她会尽力让她明白:无论劝说还是反对,都改变不了汤米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