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一次
最终，这片社区的人们终于不得不不情愿地承认——博学的克努森牧师并不合适他们，也没有满足他们的属灵需要。
一旦承认了这个事实，大家开始纳闷：怎么花了这么久才说清楚这件事？接下来自然要面对的问题是：该怎么办？而这个问题看起来一点也不容易回答。
新的委员会很快成立了，令玛蒂有些郁闷的是，克拉克被推选为主席。委员会请求与牧师会面，希望能与克努森牧师坦诚交流大家的感受。
当被邀请参加这场会面时，克努森牧师既不惊讶，也不紧张。他似乎以为这场会议是为了给他一些表扬，也许还会提议提高他的薪水——尽管这份薪水在他看来本就“微薄”。
所以当会议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时，他明显措手不及。
牧师告诉这小小的委员会，他不仅自己受过高等教育，还在阅读其他神学大师的著作。他的讲道内容直接来源于基督教历史上最杰出的头脑，他甚至可以指出章节和页码。
克努森牧师很难理解，竟有人不会喜爱他充满智慧的讲道。他说，他原本以为这片地区的人们至少受过些教育，至少能领会属灵上的启迪。而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们如此匮乏，如此迟钝。不过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他知道有位神学大家最近出了一批新书，内容非凡却是“通俗语言写成”，他会订来几本，确信大家能从中得到鼓励与属灵滋养。
克拉克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牧师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他们希望他结束在这里的服事。
克拉克这样解释：“牧师，我们知道您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也知道我们这儿的确有点慢。我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浅薄拖住您去讲道给真正能领会您智慧的人。所以我们决定‘释放’您，愿您随时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牧师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应。他最后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们是说……你们是说我要被解雇了吗？”
“哎呀，不至于那么严重，”委员会的另一位成员老科芬斯插话说，“不是解雇，只是‘免除’。”
于是，他们“免除”了这位牧师的职务，送上一笔小小的“离别慰问金”，祝福他顺利，然后重新开始选新牧师的工作——这次，学校教师威尔伯·惠特尔先生没有被邀请担任联络人。
此时，教堂旁的小墓地仍旧空无一碑。大家都明白，它不可能一直如此，只是谁也没说出口那个问题：谁？谁会是第一个被埋在那里的人？
不知不觉中，大家开始观察起彼此的健康状况。斯特恩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明显每况愈下；拉海太太的身体自病后从未真正恢复；科芬家的一个女孩体质极弱，老是生病，甚至无法上学；维克斯太太精神一直很紧张，大家都担心她会把自己“唠叨”进坟墓里去。
可当死亡来临时，并不是这些人，而是整个社区都为之震惊与悲痛的一个人。
是特茜——那位刚刚嫁给了惠特尔先生的女孩。她一直健康、结实，看起来那么有朝气。大家得知她即将为丈夫带来一个孩子时，都替他们高兴不已。而惠特尔先生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的礼帽总是被擦得锃亮，大胡子修得整整齐齐，脚上的白呢鞋罩更是白得发光。他简直沉浸在幸福中。能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所爱已是奇迹，如今还能当爸爸，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他像在云端一样走路。大伙私下打趣说，他现在说话声音都带着尖叫，但他毫无所觉，也毫不在意。
临盆那天，医生火速赶来。可到了第二天清晨，医生疲惫地离开了。他带来的消息让整个社区震惊——特茜和她的小儿子在夜里都去世了。
社区陷入深深的哀痛中。邻里纷纷伸出援手，挖掘墓穴。人们为母子俩准备了松木棺木，细心包裹。整个过程中，威尔伯·惠特尔像个失魂人般木然地走着。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损失。
牧师不在，惠特尔先生最终还是想起请克拉克来主持葬礼，诵读圣经并说几句安息之言。克拉克怀着沉重的心应下了这个任务。
葬礼那天天气阴冷凄惨。玛蒂擦着眼泪，只觉得这天气配得上这样的时刻。松木棺被缓缓降下，泥土覆盖上去。
她站在新垒起的土丘前久久凝望。那里埋葬着一个年轻母亲和她怀里的婴儿。
“这块地不再是净土了，”玛蒂心中低语，“从今以后，一座座新坟将陆续加进来。这片地，再也不是未曾开启过的土地。”
“哦，特茜，”玛蒂在心里哀哭，“谁能想到第一个会是你？人生，真是充满意外。”她又想起了多年前的另一个墓地，另一个葬礼——她自己的伤痛。她抱起艾莉紧紧搂住，感恩地向主低语，感谢祂在悲伤中仍有恩典与慈爱。
学校停课，直到另行通知。而威尔伯·惠特尔再也没有回到讲台。那一学年的课程也随之在四月草草收场。
五月下旬，玫瑰开始绽放，鸟儿在筑新巢的季节，惠特尔先生采了一束野花，静静放在那座新坟上。随后，他拂了拂礼帽，提起手提箱，踏上了归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