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活与学习
米茜已经到了在克莱教导下完成本地学校最后一学年的时候了。她的学业即将结束，而小卢克的学龄也快要开始了。克莱承诺再教一个学期，之后希望由米茜接替她的位置——因为米茜也已决定接受教师培训。
克莱重新搬回戴维斯家生活，显然并不打算将教书当成终身事业，虽然她确实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老师，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她。玛蒂则坚信，克莱会是一位很好的牧师妻子。尽管乔牧师上门造访的频率以戴维斯家为最多，他也并没有忽略其他会众。唯一对此频率感到不满的，大概就只有沃特利太太了。
玛蒂一想到米茜将要离家接受进一步教育，便几乎难以承受。相比当初克莱离开的时候，这一次似乎更难以面对。米茜上学的年龄比克莱早，尚未满六岁，而克莱开始上学时则大些。但玛蒂知道，她必须为这一切做好心理准备。
冬天里，克拉克一直在往溪对岸的锯木厂运送木料。他对自己所取得的进展感到非常满意，并确信新房屋的建设可以在下一年按期进行。
南德丽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取名为蒂娜·玛莎，据说是为了纪念两个外祖母。玛蒂觉得这是一种很大的荣耀。
“外公，”她抱着柔软的小婴儿对克拉克说，“我们现在算是两种身份共存——既是父母，也是祖父母了。”全家人都为此笑着打趣，而卢克则困惑地问，现在应该怎么称呼爸爸妈妈才好。
差不多同一时间，弗兰和汤米也迎来了他们的宝宝——一个结实健康的男孩，取名为本，小名是“小本”。
莎莉·安也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但小艾米丽只活了三天。教堂旁边的墓地又多出一个小小的新土丘。
雷特·马歇尔如今已经能像大人一样驾驭马车。他对动物的爱是天生的，不论是驯养的还是野生的，他甚至还养了一只小野兔作为宠物。人们偶尔会称他是“怪孩子”，但语气里却充满钦佩。已有几位农夫在需要一双有力臂膀与驯动物天赋时雇他帮忙。
玛蒂常常会想起很久以前邻居和医生之间的一段对话。“我常常在想，医生，”那位妇人说，“您有没有后悔当初在马歇尔家的接生中那么努力？也许……也许……是不是不该……”
医生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地答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创造生命的那一位——那是造物主的工作。当祂赐下一个生命，我相信祂一定有祂的理由。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那是祂的事。”
玛蒂每次看到雷特吹口哨唤来飞鸟，或和草原土拨鼠交朋友时，都会想到那番话。每次她看到旺达眼中那满满的母爱，或看到卡姆为儿子感到骄傲的神情时，也都会再次忆起那段话。
拉海家的农庄如今已完全看不出曾属于杰德·拉尔森的痕迹。齐克·拉海是位很有本事的农夫，善于管理土地。在他的手里，庄稼丰收，农场蒸蒸日上。新建的房屋和水井在树荫下整齐排列，围栏笔直地圈出农地。然而，不管庄园多么兴旺，拉海太太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他们的儿子内森娶了镇上的姑娘，并带她回家与父母同住。新媳妇是个温柔能干的好姑娘，几乎包办了家中一切事务，也大大减轻了年长拉海太太的负担。
玛蒂坐在她的摇椅上，膝上是一条卢克扯破的背带裤，思绪飞扬。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变化。新邻居陆续搬来，几乎所有农地都得到了利用。镇上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新建筑——几乎是一夜之间，商铺林立。镇上有了自己的教堂，还请来了牧师牧养人群。还有警长办公室和银行。如今城镇间每天都有驿站班车往返。
这一切发展都使得他们的小社区不再像昔日的边陲之地。他们几乎可以完全自给自足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教堂，自己的学校，也有医生随叫随到。玛蒂已经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拓荒女人”了。
第二年夏天，克莱和乔牧师结婚了。婚礼没有由镇上的牧师主持，而是由他们回到乔牧师的家乡——东部老家。他急于把克莱介绍给家人，也希望由自己以前的牧师兼老朋友为他们证婚。戴维斯一家虽感遗憾错过婚礼，但仍计划在他们返乡后举办一场社区聚餐为他们庆祝。
校董事会同意将教师宿舍以低价租给这对牧师夫妇，对米茜而言，这正合心意——她宁愿在上任后仍住在家中。她显然意识到，若独居生活会给社交带来不小的限制。
尽管那年冬天克拉克发生了斧伤事故，他仍然完成了原定的运木任务。
那天他独自在山坡上砍木头，斧头打偏撞到节疤，刃口翻转，深深地割进了自己的脚。他尽力包扎了伤口，用苔藓塞住，用撕下的衬衫紧紧缠住。他正试图骑着一匹新工马“王子”回家，恰巧遇见汤姆·格雷厄姆。
“王子”还没习惯被骑，克拉克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几乎难以驾驭。他很庆幸汤姆出现，便让他扶自己下马，躺在汤姆的马车上。
汤姆赶紧催马回家，把克拉克送入屋后，急忙骑上自己的马去请医生。
玛蒂一看到克拉克那副模样，几乎晕了过去。他安慰她说没事，但他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双手可不支持这话。玛蒂把他扶上床，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要没新血渗出来，”汤姆在临走时交代，“你就先别动那只脚，等医生来了再说。”
玛蒂观察了好久，谢天谢地，没见新的出血。
“你能喝点汤吗？我去做点汤——你得补补元气。”她本能地想着要给他补身体。
克拉克起初没什么食欲，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嘱咐：“别太烫——微微热就成。”
她照做了。等待医生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但终于她听到了马蹄声。
医生让她暂避一旁，自己给克拉克清洗并缝合了伤口。玛蒂听见几声克拉克的低吟，差点支撑不住自己。
医生走进厨房时看到她脸色也发白。
“你啊，简直跟他一样惨白。坐下，喝杯蜂蜜热茶。”医生帮她泡好茶，递了过去。
“他会好的，”医生说，“他还年轻，又结实。你得费点劲管住他那只脚——你这差事可不轻松。你试试给他安排点活儿，比如缝缝补补？”医生眼里带着笑。
玛蒂忍不住笑了——想象克拉克拿针穿线缝补拼布，实在太滑稽了。
尽管伤口很深，也流了不少血，康复过程却很顺利。克莱和阿尼承担起农务，晚饭时向父亲汇报。
正如医生所言，玛蒂最大的难题，是让克拉克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他整日烦躁，不能像平常那样到处干活。
乔牧师——现在也是女婿了——常常过来下棋，还带着克莱。邻居们也轮流探望。他们告诉克拉克，已经帮他把先前砍下的木头都运去锯木厂了。克拉克感激不尽，他当然记得那些年自己也曾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米茜从学校带来书让他读，也帮他打发许多时间。
终于，漫长的疗养期结束了，医生宣布他可以下地走路了。克拉克一瘸一拐，但总算能重新站立——这让全家都感激不尽。玛蒂注意到，他有些天走路会明显一瘸一拐。她问起，他却一笑置之，说没事。
白天家里只剩玛蒂与克拉克。先是米茜出外接受师范培训，如今连卢克也开始上学，戴维斯家的孩子们，逐一完成了成长的仪式。
克拉克一康复，就又开始砍木了。邻居果然信守承诺，把之前砍的木头都搬走了。但按照克拉克的计算，他还需要四车木头。
玛蒂每天早上目送他出门，心中焦虑，每天傍晚看到他平安归来，她都会默默感恩。
她已经开始思考春天和建房的事了。只要开工了，就标志着克拉克每天孤身上山砍木的日子将画上句号。
新房开始动工。它比玛蒂梦想的还大。每个房间都有窗户。起居室、会客厅甚至卧室里都设有石头砌成的壁炉。
克拉克雇了镇上的两名工匠帮忙，即便他下田干活时，建造工程也不耽误。玛蒂丈量窗子，选购布料，提前做好窗帘，等待完工之日。
虽然秋天前可能还住不进去，但他们计划在新家里度过下一个圣诞节。南德丽、乔希、小蒂娜，以及那时将出生的第二个宝宝，还有乔牧师与克莱，都会回来吃火鸡大餐。如果愿意，还可以留宿，不用再到处躲躲闪闪安顿人了。
那将是一件极其令人期待的事情，玛蒂也因此花了许多时间做规划、缝制、憧憬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