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米茜的追求者
米茜合上批改完的练习册,满足地叹了口气。真难以相信,她已经进入教学生涯的第二年了。她喜欢这份工作。确实,她的教室里有一些调皮鬼,包括她自己的弟弟卢克,但总的来说,她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做老师。
她把书整齐地堆好,起身去擦黑板。正当她背对着门时,一双手突然伸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吓得尖叫出声。
“嘿,嘿,没事,”一个声音说道,“我不是想吓你,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米茜转过头,看见了威利·拉海的脸。她脑中闪过死老鼠、蚱蜢,还有他过去其他恶作剧的画面,惊吓顿时转为愤怒,她愤然地转身走开。
“威利·拉海!”她怒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她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告诉她,威利·拉海的确已经长大——至少外表如此。
他宽阔的肩膀撑起衬衫里的结实手臂;浓密的鬓角预示着他若不刮脸,会有一副浓密胡须;而且她必须仰头才能表达她的愤怒。
威利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仍旧是那令人恼火的男孩气。
米茜再次猛地转身。
“好吧,你开完玩笑了,现在你就请出去吧。我很忙。”
“但我是来找这位新来的女老师的,”他一点也不被她的怒气所动地说,“我想我需要点ABC上的辅导。”他绕到她面前。
“A是苹果,B是鱼饵,”他背诵道,“C是羞涩——E是夏娃,我大概就背到这儿了。”
“你一点也不好笑——而且你漏了D。”
“D啊,”威利说,“D……嗯。我唯一记得的D开头的词是——亲爱的(dear)。”
米茜气得几乎要把手里的板擦扔过去。
“威利·拉海!”她厉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威利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好笑。其实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比如——?”米茜追问。
“比如,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
“我要离开了。我要再往西去。”
威利突然变得很严肃。
“去哪儿?”
“不确定。你知道我爸当初定居在这儿前,其实是打算继续往西走的。要不是我妈病了,我们早就走了。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遗憾。我总想看看下一个山头后面是什么。现在我爸在这儿安顿下来了,内森也成家了,我忽然觉得他们根本不需要我。”
米茜的怒气已稍稍平息,如果威利愿意认真说话,她也愿意继续聊。
“你爸怎么说?”
“我还没告诉他。”
“你什么时候走?”
威利耸了耸肩,“不知道——还得看情况。”
“比如?”
“比如我妈——你知道她身体还不太好,还有其他一些事。可能明年夏天——也许吧。”
“那就是说,不是马上?”
“看情况。”
米茜转回黑板,继续擦掉当天的课程内容。
“教学还顺利吗?”威利问。
“挺好,”米茜回答,“只是今天把卢克罚去了角落。”
“他干嘛了?”
“他把伊丽莎白·安的丝带蘸进了墨水瓶里。”
“真扫兴。”
米茜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被人把丝带蘸进墨水瓶。而那人,正是眼前这位。
“一点也不好笑,”她再次生气地说,“丝带是要花钱买的。”
“确实是。我以前真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告诉卢克他得攒钱给伊丽莎白·安买新的。”
“你真是个聪明老师。”
“不是聪明——只是——”
“漂亮?”
“当然不是。听着,如果你不肯好好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米茜走过去要关窗。那窗户一如既往地卡住了。
“来,我帮你。”
威利站在她背后,双臂越过她伸向窗子。米茜被他圈在怀中,她的脸顿时发烫,不敢转身,因为那样就会与他面对面。
但威利似乎并不急着把窗子关上。米茜看着他有力的手臂,知道问题绝不是力气不够。
“你也关不上?”她声音出奇地平静。
“卡住了,的确卡得紧。”
“威利·拉海!”她暴怒,“你撒谎。”
“嗯,”他说着微笑着,把窗户轻松地关上。而此时米茜正站在他伸出的双臂之间。
还没等威利进一步动作,米茜已经弯身从他臂下钻出,退后一步,怒目而视。她猛地转身,抓起外套。
“请你离开时记得关门!”她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那个秋天,米茜迎来了她第一个正式的追求者。她可不算威利来学校那次为一次正式拜访。玛蒂知道,女儿生命中的这个阶段终究会来,迟早会的。但当它真正到来时,她还是没准备好。
在师范学校里,米茜是班里最年轻的学生。虽然她从未提起过,但她确实颇受欢迎。回到家后,米茜偶尔会提起这个或那个同学,但玛蒂从没觉得其中哪个特别不同。直到有一天,一个高个、棕发、衣着整洁、举止得体的年轻人出现在戴维斯家的门前。他的坐骑是一匹漂亮的大马,看上去似乎带有赛马血统,拴在门外的栓马桩上。
“您好,”他开口道,“我叫格兰特·托马斯,请问梅丽莎·戴维斯小姐在吗?”
他说话非常有礼貌。
玛蒂有些结巴:“呃……在……她在。”她总算找回自己的舌头和礼貌。“请……请进来。”
“谢谢。您是梅丽莎的母亲吧?她经常提起您。”
玛蒂仍有些慌乱。“是的……请进。我马上叫米茜……呃……梅丽莎。”
米茜见到那位年轻人,似乎颇为高兴。玛蒂仔细观察,想看看是否有不只是“老同学”的情绪。
格兰特留下来共进晚餐,证明自己是位安静、聪慧的年轻人。克拉克似乎很欣赏他,玛蒂却频频偷偷暗示丈夫:别太鼓励他。
两位年轻人边吃边聊,愉快地谈笑风生。这让玛蒂感到一种细微的担忧。米茜才十七岁啊。“主啊,我还没准备好放手我们的米茜呢……”她在心中祷告。
格兰特表示天黑前要赶回镇里,米茜便骑着“小姐”陪他走了一段路。
回来后,玛蒂看见她在放马前先在栏杆边细心为“小姐”梳理,还特意在水盆边洗手。她一如往常地哼着小调走进厨房,还停在门廊夸奖艾莉正在做的坐垫。
玛蒂赶紧拿起织针,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平常”。
“这位格兰特,”她开口,“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多。”
“没什么好提的。”米茜略带防备地回答,“让我想想……”
玛蒂立刻察觉她的“障眼法”:报一堆不重要的事实,转移注意力。
“他比我大三岁,是独生子,他妈妈是妇女援助会的会长,他爸爸是医生。他家住在枫树街那栋石头房子里——离学校大概七条街。他们家很爱请客,经常有茶会或网球比赛什么的。”
“那你是他众多朋友之一?”
“应该是吧。”
“特别的朋友?”
“哎呀,妈,”米茜一边呻吟一边坐下,“你怎么让人明白‘我喜欢你,但仅止于此’?”
“你跟他说了吗?”
“我以前觉得说得够清楚了。”
“这次呢?”
“我希望他明白了。”
米茜耸耸肩,走回了房间。玛蒂继续织针不停,她心里暗自记下:得和几个男孩子交代,不许开格兰特的玩笑。她希望那男孩是真的理解了。可她也感到松了口气。
玛蒂的安宁并未维持太久。卢·格雷厄姆向克拉克请求拜访米茜。玛蒂对卢本人没意见,但她仍难以接受米茜正在长大的事实。南德丽和克莱都是更年长些才开始谈婚论嫁,玛蒂原本希望米茜也能如此。但似乎不少年轻人有不同想法。
卢现在正坐在客厅,与米茜下跳棋。玛蒂注意到米茜似乎故意下输。她跳棋很在行,不可能无意间犯那种错。但卢显然心不在焉,对她制造的机会毫不在意。
克莱、阿尼和卢克难以理解为什么卢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们一起玩套圈游戏。三人最终被送去睡觉,满脑子困惑。
跳完棋后,米茜端出可可和蛋糕,请大人一起坐到厨房桌边。大家和这个从小就认识的男孩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饭后,米茜送卢走到栅栏边,看他解开马缰。
“他还会再来吗?”克拉克问米茜。
“我想会的。”
玛蒂觉得她的语气里并无热情。
“好男孩,”她说。
“嗯哼。格雷厄姆家的人都不错。”
“你还记得你以前说你要嫁给汤米吗?”
米茜咯咯笑:“可怜的汤米。他当时肯定很尴尬。我到处跟人说,但他从来没回应一句。”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玛蒂继续说,“汤米现在有他的弗兰了。”
“那我呢?”
玛蒂惊讶地抬头。
“这就是你在想的,不是吗,妈?那我呢?”
“好吧,”玛蒂点头,“你呢?”
“我也不知道。”米茜摇头,“我想我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理清楚。”
“没人会催你。”克拉克语气坚定,说出了他和玛蒂的共同心声。
卢确实继续来拜访。米茜待他很友好,也是很好的陪伴,但玛蒂看得出来,她并没有那种恋爱的神采。对她来说,这倒是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