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米茜的发现
米茜正要锁上学校大门，门却再次被推开，威利又一次走了进来。
“我该先敲门的吗？”他问。
“敲一下也无妨。”
“对不起，”威利说，“下次我会记得敲门。”
米茜继续扣上大衣的扣子。
“不过想想看——大概也不会有下次了。”
米茜抬起头。
“我其实是来……算是道个别。”
“你要走了？”
“是啊。”
“什么时候？”
“后天。”
“你不是说等到夏天再走吗？”
“我说过……这要看情况的，你还记得吗？”
“我……我……大概是记得。你妈妈病好了吗？”
威利摇摇头。“恐怕没有。我不觉得……妈妈还能好起来。”他语气里满是悲伤。
“我很遗憾，”米茜轻声说，然后问：“你怎么走？”
“我搭马车去接铁路。然后尽量坐火车走远些。如果还想往前走，就买匹马或是一队马车。”
“那你到了那边打算干什么？淘金？”
米茜略带嘲讽的语气威利大概听出来了，但他选择忽略。
“我更想去个养牛的好地方。想搞一块牧场，养点牛。我想比起种地，我更愿意养牛。”
“那……祝你好运。”米茜自己都意外，她竟然真心这么说，而且心里比想象中更真诚地祝福他。
“谢谢。”威利顿了顿，然后说：“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算是多年前欠下的旧账吧。”
他伸手进了口袋，掏出几根红色发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的红可能比这个更亮一点，但这是我能找到最红的了。”
“哦，威利……”米茜低声道，突然很想哭，“没关系的。我……我现在都不戴这种发带了。”
“那就留着给你的小女儿吧。要是她长得像她妈妈，准会把小男孩迷得团团转，兴许她的发带也会被不少人蘸进墨水瓶。”
他转身准备离开。“再见，米茜。”他喉咙发紧地低声说，“祝你一切都好。”
“再见，威利——谢谢你——愿上帝保守你。”
后来米茜忍不住想：她真的听见了那一句轻声说出的“我爱你”吗？还是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那天晚上，米茜在枕头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那颗混乱的心。她知道一件事，她必须坦诚面对卢——告诉他她只把他当朋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但即使下定了这个决心，心中纷乱的情绪仍让她难以安眠。她伸手到枕头下，又一次抚摸那几条红色发带。那个疯子威利·拉海！他为什么总要搅乱她的心？为什么想到他两天后就要离开，她的心就这么痛？难道这些年来，她一边和他斗嘴打闹，一边竟悄悄地……爱上了他？太荒唐了！
但无论如何，米茜无法说服自己那颗疼痛的心。
第二天在学校，科芬家的孩子带来了消息：拉海太太昨晚去世了。米茜强忍着悲伤完成了教学任务。她为威利的痛苦而心碎。他是那么爱他的母亲。现在，他会怎么办？他肯定无法在明天搭上马车离开了。
她多希望能有机会和他说说话，表达她的哀悼，把这些年那些轻视甚至刻薄的话收回去。
终于，放学了。米茜宣布，因社区有人丧亲，第二天停课一天。
那天晚上，卢又来拜访。米茜觉得，在邻里即将举行葬礼的前夜，年轻人来拜访求爱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她心情烦乱，也更容易执行自己的决定——终止这段交往。卢离开时，神情略显沮丧。
第二天，教堂旁的墓地又多了一座新坟。米茜站在其他哀悼者中，风吹得她的长外套猎猎作响。
大家进屋喝热咖啡取暖时，米茜离开了人群，走向院子尽头那片树丛。
她默默站在那儿，倚着一棵树。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肘上。她并没有被吓到。也许她一直在期待——在盼望他来。
“米茜？”
她转身。“威利，我很难过……真的为你妈妈感到难过。”泪水从她脸颊滑落。
威利低下头，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泪水，但他很快拭去。“谢谢你，”他说，“但我也……有点感激——感激我当时还在家。如果我早走一步，这事发生了，那我一定会遗憾终生。”
“你……还打算走吗？”
威利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惊讶。
“你说过，要看你妈妈的情况……我……我不确定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只说了那一件事。”威利轻声道，“我说……还得看别的事。”
“什么事？”这句话在米茜能控制住前脱口而出。
沉默片刻，威利艰难地说：“看你，米茜——看你和卢。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一直……一直喜欢你。而现在你和卢……呃……成了朋友，我就……也没啥理由留下了。”
“可我和卢……其实并不算是……”
“可他一直都在来。”
“可那已经结束了。其实根本也没开始过——只是朋友而已。昨晚我……我已经请他别再来了。”
“真的？真的，米茜？”
“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威利咽了口口水。“那……我还有机会吗……有没有一点机会，我能……能来拜访你？”
“你真是疯子，威利·拉海，”米茜一边笑一边哭着说，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威利深深看进她的眼睛，一定是在那里看见了他几乎不敢奢望的爱意。他轻轻拥她入怀——威利·拉海，一瞬间，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