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圣诞惊喜
正如克拉克曾承诺的那样，新房在圣诞节前如期完工了。搬家是一项大工程，在往返于新旧屋之间的某次途中，玛蒂对克拉克说，她短时间内可不想再做这事了。但当所有家具都搬进新家、摆放妥当，新窗帘也挂好，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后，玛蒂感到十分满足。
那天早餐，他们坐在新家的餐桌旁，手握第一杯热咖啡，满怀感恩地感谢主多年来赐予他们和这个家庭的恩典。
“嗯，咖啡喝起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好喝，真是松了口气。”克拉克笑着说，起身准备去马厩。
威利·拉海成了戴维斯家新居的常客，玛蒂和克拉克都很欣赏他。要是他们终究得把米茜交给谁，他们会很欣慰那人是威利这样的好青年。
然而在圣诞夜，威利无意中打破了他们对这段恋情安然接受的平静。他正和家中男人们闲聊。南德丽的丈夫乔希谈到他准备引进更优良的猪种，而威利则说他希望也能开始这样做——从几头优质牛开始，慢慢建立自己的牧场。不过他得先挑好一块合适的地。他打算明年春天外出考察，花时间找一块能真正扎根的牧场地。等找到地，他就会回来接米茜。
克拉克的身体僵住了，玛蒂猛然转头。
“你不是打算在这附近耕种？”克拉克终于开口。
“我压根儿没打算种地，”威利答道，“我是真想去牧牛。”
“那你得走多远……才能找到既适合又买得起的牧场地？”玛蒂迟疑地问。
“几百英里，至少。”
玛蒂顿觉浑身发软。威利要往西走得更远了。威利还打算带走她的米茜。主啊，她在心里低声哭泣，他打算带着我们的小女儿去西部。
她悄悄走进厨房，不想被人注意到，随后走进储藏间，额头贴在橱柜门上。
“主啊，”她嘴唇颤抖着低语，“求你让他放弃这可笑的想法。”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米茜……她知道这件事吗？
米茜果然走进储藏间。“妈妈，”她把手搭在玛蒂的手臂上，“你还好吗？”
“我没事……真的没事。”玛蒂立起身子。
“是……是因为威利说的话吗？”
“我承认，的确是有些震惊。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打算。”
“我本该早点告诉你的——”
“那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知道。威利很早就跟我提过……还没正式计划时他就说了。”
“原来如此。”
“我应该告诉你的，”米茜又重复，“我想威利以为我说过了。”
“没关系的，米茜。”
“这对你来说……很难吧，妈妈？”
“是啊……是挺难的。”玛蒂尽量让声音不颤抖。
“我猜……”米茜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年你决定跟克雷姆走时，你自己的妈妈的心情。”
“你听着，”玛蒂一度想责备她太不公平，但最后只是缓缓地说，“是啊，大概是一样的。”
玛蒂第一次真正站在母亲的角度去思考自己当年的选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家人当年那么难以接受。
“是啊，”她再说一遍，“大概她当年也是这样感受。”
“可你那时候也很爱克雷姆，对吧？你知道你必须要走。”
“是的，我爱他。”
米茜拥抱了玛蒂，紧紧搂住她：“哦，妈妈，我真的好爱威利。我们一起祷告过。我们可以一起去西部开拓一块新的土地，可以建学校、建教堂，让社区繁荣成长。你能看到那图景吗，妈妈？”
玛蒂搂着她的小女孩。“当然能看到，当然能。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而已。你回去吧，我想出去透口气。”
米茜有些迟疑，但还是回到了客厅。
玛蒂披上厚披肩，走进凛冽的夜风中。
夜空清朗，寒意使星光更加明亮。玛蒂仰望苍穹。
“主啊，”她轻声说，“她是你的孩子。我和克拉克早已把她交托给你。你知道我舍不得她离开，但如果这的确是你的旨意……求你帮助我接受，也让我愿意放手。主啊，求你带领她，保护她……保护我们的宝贝女儿。”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威利几乎天天来戴维斯家。玛蒂觉得他干脆带个睡袋住下来算了。她和克拉克都喜欢威利，也赞成他和米茜的关系，但他们也明白，能和米茜同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和威利结婚之后……玛蒂甚至不敢多想那一步。而现在白天米茜要去学校，晚上又要把时间分给威利，让玛蒂感到难舍难分。
米茜和威利满脑子都是计划与梦想。威利花大量时间与西部回来的人交谈，打听哪里牧场地好。大多数人建议他往山脉方向走，然后沿着山脚往南，那一带冬雪不深，牧草茂盛。大家也提醒他要确保土地全年都有水源。
某个晚上，米茜从门口与威利道别归来，眼睛闪着怒火，脸颊通红，明显哭过。她进门前还抹了一把眼泪。
克拉克和玛蒂都吃惊地看着她，却什么也没问。
“那个——那个威利·拉海！”米茜低声咕哝，然后一言不发上楼回房。
她没有说他们吵了什么，但两晚后，他们似乎已经和好，和解了。
五月十日，威利将启程前往西部寻找他们的新家。
他单独与米茜道别。他的兴奋也感染了她，令她心跳加快、想象飞扬。她当然希望他去寻找那块属于他们的土地，实现他们的梦想。但，哦，她会多么想念他啊。而且总有个小小的阴影挥之不去：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她听过太多关于男人去了西部后因病或意外永不归来的故事。他一次次向她保证一定会回来。她努力相信，努力驱散那些黑暗念头，却无法完全摆脱。
她知道，威利心里也曾有挣扎。他们曾无数次讨论过现实——西部在召唤着他。但有时候他也在想，或许自己做错了。也许他们该先结婚，一起上路，那样就不用分离。但他又担心，这会不会太辛苦，尤其对米茜来说。现在的好地不比从前好找了。他们也许要在马车上住好几个月。他最终下定决心：不能这么自私。先自己去，再回来接她。或许，这几个月会很快过去。他每天都在祷告着这一点。
他也坦诚地对米茜说，邻里里还有其他男孩子，比如卢·葛拉罕，而米茜是那么迷人。一个孤单的女孩，是否能一直为他守候？是否能一直等到他回来？米茜一次次地向他保证，她可以。
那天晚上，两人最后一次并肩散步。
“这段时间会很漫长，”米茜轻声说，诉说着他们共同的心声。
威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的双眼。
“对我来说也会很漫长。”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每天都在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哦，威利，”米茜哭了，“我每天晚上都会为你祷告……祈求上帝保守你……保守你平安。”
“我也会为你祈祷。”威利伸手拂过她的脸颊。米茜埋头在他肩上，任由泪水奔涌。他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长发。男人不该哭泣，可她知道——他哭了，也因此更爱他。
是时候说再见了。他一次次地吻她，重复承诺，然后轻轻放开她。启程后，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一定会回来，”米茜对自己说。“威利一定会回来。”她抬头望向星空，低声祈祷：“父啊，请保守他。”
威利的道别还没结束。他的父亲泽克·拉海陪他进镇，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地帮他做些最后的收拾和多余采购。终于该启程了，泽克走上前，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嘱咐他：
“小子，可得小心。要是你妈还在，她肯定会叮嘱你，对人要有礼貌，但也别让人欺负。照顾好自己和你的行头，东西只有保养好了才有用。离远点儿那些下三滥的事儿——我就不细说了。保重啊，听到没？”
威利点点头，感激地看着父亲，正准备转身上路，却见平日沉稳寡言的泽克突然一把抱住他。威利回抱住父亲，深深体会到这种臂弯中所藏的温情。
他骑马离去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他那风吹日晒的父亲——泽克·拉海——悄悄抹去脸上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