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德莉和克莱
正如他答应的那样，杰德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女孩来了。她们的简单行李装在一个箱子里，被放进了她们将要同住的卧室。玛蒂原以为，在母亲刚刚离世不久的情况下，这场告别多少会带点伤感，但她从两边都没有看出什么情绪波动。
杰德显然急着离开。他的东西已经装在马车上了，卖掉农场的钱沉甸甸地揣在口袋里，连一杯咖啡的时间他都不愿多待。他倒是狼吞虎咽地吃了点新鲜面包和果酱，一吃完便宣布自己得上路了。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从妻子的去世中恢复过来。他朝玛蒂和两个女儿点了点头，玛蒂猜这算是“谢谢”、“再见”和“愿上帝保佑你们”的合并式告别，然后就出门走了。他满脑子想着即将到来的西部之行，以及他确信自己一定能得到的好运气。杰德一向比起努力工作，更看重“好运”。
就这样，没有任何仪式，南德莉和克莱就成了戴维斯家的一分子。
玛蒂决定先让两个女孩适应几天，再安排日常的作息和任务。
她看了看两个女孩可怜的衣柜，觉得如果她们要为即将开学做好准备，就必须去一趟镇上置办些衣物。
玛蒂很少亲自去镇上，通常都是把精心列好的购物清单交给克拉克。但这次她觉得自己该亲自去。选布料和其他女孩子的用品，对克拉克来说太难也太花时间了。
这些月来，玛蒂一直在攒卖鸡蛋和奶油的钱。她觉得现在是该动用这笔积蓄的时候了。把所有开支都压在克拉克身上实在不公平，何况他已经为收养这两个女儿支付过杰德一笔费用。每当玛蒂想到这件事，心里总是一阵愤怒。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就这样吧。眼前开始，这两个孩子就是她要照顾的人了。她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神的帮助下——还有克拉克的帮助下——把事情做好。
南德莉看上去还是那副沉默寡言、对生活毫无兴趣的样子。但克莱明显在留心周围的一切，有时候甚至会因发现点什么而露出喜悦的神情。
两个女孩都出人意料地勤快，这让玛蒂很感激。南德莉更愿意与小阿尼待在一起，而不是其他家庭成员。玛蒂对此毫无异议，因为能帮忙照看这个调皮又爱冒险的小男孩，她一向是欢迎的。
玛蒂把去镇上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星期六。她打算和克拉克一起去，这样能省去一次来回。
星期五早餐后，她把两个女孩叫到身边。她觉得是时候该“谈一谈了”。
女孩们默默地坐下，双手在膝上紧张地搅来搅去。玛蒂朝她们微笑，希望缓解她们的紧张情绪。
“我想，是时候我们聊聊了。”她开口道。
女孩们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你们喜欢那个房间吗？”
克莱热情地点了点头，南德莉也跟着轻轻点头。克拉克和邻居们加建的那些额外房间，如今因为有了两个女孩而变得特别实用。玛蒂特意让床铺柔软，盖着温暖又带着香气的毯子；地上铺了彩色的编织小地毯，窗户挂着印花荷叶边窗帘，墙上挂了两幅画。门后有一排整齐的挂钩，窗下放着一个木箱，还有一张带靠垫的小板凳。
克莱又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但当她的姐姐投来一记长长的眼神时，她便戛然而止。
玛蒂继续笑着。
“我想我们该来分分工了，”她说，“米茜每周有两个早晨负责洗碗，她还要打扫自己的房间——整理床铺、把衣服挂好——有时候也会帮我照看阿尼。现在呢，你们俩觉得该做点啥来分担家务？”
还是没人回应，虽然看起来克莱似乎心里有主意。
“我知道你们已经在自己整理床铺了。这很好，而且做得也很不错。那有没有你们特别喜欢做的事？比其他事情更喜欢的？”
还是没人开口。
玛蒂有点被难住了，正想干脆自己分配任务时，米茜跑过来加入了谈话，适时帮了她一把。
“妈妈说我洗碗洗得不错，”米茜站在妈妈身边说，“不过我可以分担一些。你想洗碗吗，南德莉？”
南德莉点了点头。
“你呢，克莱？”
克莱也点了点头。
“那我们轮流吧！”米茜像个小大人似的宣布。
这就定下了。
“我们每个人都要自己整理床铺，”米茜接着说，“但克莱尔还太小不会铺床，阿尼根本不行！每天都得帮他穿衣服、起床。谁想负责克莱尔的床，谁想照顾阿尼？”
“我来照顾阿尼，”南德莉立刻说。
“那我来铺克莱尔的床，”克莱高高兴兴地说。
“有时候还有些特别的活儿，”米茜继续道，“比如添柴、晾衣服、削菜啥的。”
“我想喂鸡。”南德莉慢慢地说，“还想捡鸡蛋。”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喜欢鸡。”克莱向大家介绍，“她以前就老想着要有几只鸡。鸡跟小宝宝——这就是她喜欢的。”
“很好，”玛蒂对南德莉说，“你要是喜欢，可以负责喂鸡和捡鸡蛋。那你呢，克莱？你还想做啥？”
克莱忽然变得害羞。最后，她脱口而出：“我想学做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玛蒂的脸，仿佛在判断自己是不是说错话。见玛蒂没有反应，她又加了一句，“做漂亮的裙子、围裙，还有编织的东西。”
“别胡说，克莱。”南德莉责备道，“你知道你做不了那些事。你会把缝纫机弄坏的。”
终于说出口了。玛蒂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总是渴望地盯着她的缝纫机。原来她真的渴望动手做点东西。那么她就该得到学习和尝试的机会。
“缝纫机没那么容易坏的，”玛蒂斟酌着说，“你们俩都该学学缝纫，这样以后就能做自己想做的衣服。我们可以从简单的东西开始练习，等熟练了再做复杂一点的。我小时候就学了缝纫，从没后悔过。做出漂亮东西，总会让我心里暖暖的。”
克莱的眼里闪着一丝惊喜与不敢相信的光芒。
玛蒂接着说：“明天你们就要接下第一项大任务了。我得和你们爸一起去镇上，买你们上学要用的东西。我打算把你们留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她看着面前几个孩子的脸，心里暗暗琢磨，到时她会不会舍不得把他们留下，最后还是一股脑全带上。但那肯定不行。五个孩子围着她转，一边买东西一边听他们吵着要这个那个，怎么可能高效？再说了，女孩们也确实该有机会自己承担点责任了。她们已经够大了，能照看弟弟妹妹，是时候给她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她的宣布并没有让几个孩子脸上有任何变化。
“你觉得自己能照顾阿尼，还能帮大家准备午饭吗，南德莉？”
南德莉点了点头。
“那你们两个——克莱和米茜——得帮着洗碗、准备饭，还要照看克莱尔。你们行吗？”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用力点了点头。米茜显然很高兴自己能和大姐姐们一起承担起责任。
“很好，”玛蒂说，“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们今天得做不少事。首先，把鞋脱下来，我要给你们脚画个轮廓，做新学期靴子的样板。”
玛蒂刚意识到拉尔森家的两个女孩脚上没穿鞋，脸顿时有些发烫。
“我们的鞋都穿烂了。”克莱很平静地解释，“根本穿不住了。”
玛蒂仔细地把脚型画在棕色纸上，标上名字，等回头剪下来，就能带去镇上买鞋。
“好了，”她对女孩们说，“克莱和米茜来洗碗。米茜，你告诉克莱锅和毛巾放在哪儿。南德莉，你跟我来，我教你怎么喂鸡。然后我们把鸡蛋收拾好，我好带去镇上。”
“我能带阿尼一起吗？”南德莉难得地兴奋了一下，“他也喜欢鸡。”
玛蒂答应了。她知道阿尼确实喜欢鸡——尤其是鸡在他追着跑时乱叫乱飞的样子更让他兴奋。
她们一块儿出了屋。两个小女孩已经开始洗碗了。
也许，一切终会步入正轨。几个女孩看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新任务中。玛蒂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南德莉和阿尼朝着谷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