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主日
亨利从拜访梅琳达归来后，米茜察觉他身上多了一份孤独的沉寂。她暗想，也许他心里已明白，其实爱情本可以让他们一起度过小土屋的一个冬天。只是亨利从未承认。他明显在思念梅琳达，经常找借口到小屋坐坐，和小内森玩一会儿，好打发工作之余那孤单的时光。
米茜注意到，亨利和年轻的拉斯蒂彼此相处融洽，常常一起骑马出行。她知道斯科蒂总是明智地让那些配合默契的人搭档。在宿舍的夜晚，亨利教拉斯蒂拨吉他，这两个年轻的牛仔经常唱着牧歌和老圣诗，度过许多时光。
一个主日的下午，威利、米茜和亨利如往常一样，一起读经、唱诗、祷告后闲聊。他们谈到铁路即将开通，会带来人群、商店、学校，甚至医生。
然后，威利深情地说：“你们知道我最渴望的是什么吗？是一间教堂。我多么渴望能与更多信徒聚集在一起，一起唱诗、祷告、读经。还能听一篇真正的讲道。感觉好久都没有了……我真愿意能回到家乡过一个主日。”
米茜的眼中泛起泪光。家乡的主日意味着爸爸用他浑厚的男中音高声颂赞，妈妈以平静自信的声音和唱。意味着克莱尔、阿尼、艾莉和小卢克围坐一堂。意味着南德莉和克莱以及他们的家庭。米茜想，不知这些家庭是否又添新成员，克莱尔现在有多高，阿尼是否还在逗艾莉，大家是否还在抢着宠小卢克。她想，妈妈玛蒂是否每天晚上仍会望向西方，为远方的小女儿祷告，爸爸是否还会取下家族圣经，稳重坚定地朗读神的应许。他们都好吗……我的家人？若真能如威利所说，越过千里相聚，哪怕只过一个主日，那该多好。
米茜眨去泪水，回到了他们简朴的家中。
“和其他人一起听神的道，那该多美好，”威利还在说，“等我们有了足够的邻居，就能有我们自己的小教会和一位传道人了。”
接着威利环顾房间，似乎在衡量空间：“还记得圣诞节我们是怎么挤在这里的吗？”
“当然了，我们都挤成一团了——但我们挤得下。”米茜笑道。
“我们还能再挤一次，”威利说，“哎呀，我可真傻！”
他抓起帽子：“我要去找我们其他的‘会众’啦。”说完就快步出了门。
就这样，汉宁 W 牧场上的所有人都被邀请参加小土屋中的主日聚会。
下个主日，只有亨利和拉斯蒂来了，但他们一起唱着老圣诗，亨利弹着吉他，读着圣经，聚会温馨充实。再下个主日，仍是他们两个。
几个主日之后，库奇也一瘸一拐地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曾被人听见说“信教是给软弱人和女人的”。
尽管冷漠的史密斯冷嘲热讽（每当别人问他全名时，他总是冷冷地说：“史密斯——就叫史密斯。”这让米茜怀疑他是否真的姓这个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出席人数逐渐增多。到了圣诞主日，史密斯成了唯一的“缺席者”。他骑马走进雪掩的大山中。米茜默默祈祷，愿神能触摸他那冰冷、孤苦的心。
聚会后，米茜为大家准备了特别的圣诞餐。她曾一度考虑宰两只鸡以作庆祝，但终究还是舍不得。现在每天能收四五颗蛋，她还没分清哪几只是“产蛋工人”，哪几只是“偷懒分子”，怕误杀了勤劳的，便都留了下来。
她用牛奶、鸡蛋和一些珍藏的葡萄干做了面包布丁。即使有人不爱吃鸡肉，也没人拒绝这些母鸡们带来的恩典。他们一边吧唧嘴一边再去添一碗。
内森完全沉浸在热闹的庆祝中。当最后一位离开他们小土屋时，他遗憾地摇头叹道：“都走啦——都走啦。”
自圣诞主日之后，之前对“信教”犹豫的牧工们也持续参加每周的主日聚会。除非有任务在身，每逢下午两点，他们都会除雪入屋，脱帽拍尘，找个地方坐下，参加简短的唱诗、读经和祷告，除了史密斯之外。
米茜特别为拉斯蒂祷告，这个性格开朗、心地善良的男孩，唱诗总是满心投入，读经也专心聆听。她盼望神的真理能触动他的心。
但真正让人动容的是那个腼腆害羞的莱恩。他某晚敲门进来，腼腆地问：“老板在吗？”
米茜请他进来，他站在威利面前，紧张地搓着帽子。
“我在想，老板，您是不是不介意……就是……”他清了清嗓子，“我对圣经的事不大懂。能不能……能不能再跟我讲讲……慢点讲，我听得明白点……”
于是莱恩被请坐在桌旁，灯火摇曳，两人面前各放一杯新倒的咖啡。威利再次带他走过神的话语，而米茜则在一旁默默祈祷。
“‘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威利读着。
米茜坐在一旁，手上忙着些不需用光的针线活，心中不断祷告，愿神赐福他的话语，开启这年轻人的悟性。
她的心满溢着感恩——神待她和威利是何等恩典。他们居然有了自己的“教会”，一个独特又特别的“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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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茜的第二个小土屋冬天已近尾声。
风似乎渐渐停歇，她甚至敢期待早些融雪。她脑中已开始规划花园的模样，尽管知道真正播种还要再等几周。今年她发誓要听威利的劝，不再抢早种地。但她也不确定理智是否真能压得住内心那份盼望。
这春天她也盼望能孵些小鸡。虽然每天的蛋还在食用，但她每天都留出几颗以备母鸡孵蛋。奶牛金吉尔预计春天也会产下小牛。威利对几十只山地牛犊的期待，都比不上米茜对这唯一牛棚小牛的激动。潘西还在每天产奶，虽然产量下降，但也还够用。再过几个月她也该休养等产下一胎了。
还有那栋承诺已久的新房子！米茜曾因担心经费紧张，不想在这一年动工。但威利决意春天一到就开始建造那栋石屋。他保证，大部分的石材几乎不要钱，而人工费用也不会太高。
有斯科蒂负责牧场事务，威利就能专心投身建造工作。胡安也答应派两个精通石屋建造的帮手来协助。夜晚，威利常坐在小桌前和米茜一起讨论图纸。他画了一遍又一遍。这栋低矮而宽敞的石屋将以中央厅堂为主，左翼是厨房与餐厅，右翼为卧室。一处带顶的门廊和小院子是米茜缝补织物、内森玩耍的理想空间。米茜虽然不敢太放任自己的盼望，但她的心早已随梦想飞翔。
哦，她多么期待能打开所有封存的物品——合适的炉子、缝纫机、地毯、窗帘、漂亮的瓷器。有时她简直要因憧憬而心跳不已。
亨利也决定趁春天开始建房。他买下紧邻威利家的一块地，房子会尽可能靠近，以便两个女人常来常往。米茜已迫不及待要迎接梅琳达的到来。
威利答应卖给亨利五十头牛，连同跟着的牛犊，以帮助他建立自己的牧场，也为自己筹措建房的资金。如果斯科蒂不同意春天出手牛群，他并未表示出来。他当然明白，这项交易对两人而言都是圆梦的重要一步。
拉斯蒂决定跳槽去亨利那边工作，于是斯科蒂需再为汉宁 W 补上两名人手。他向威利保证会慢慢挑选，慎重决定。
斯科蒂报告说，外围的牧场都在计划秋季大规模驱赶牛群送往市场。若威利愿意，也可以派出牛群和骑手。但威利打算今年暂不出牛，除非有突发开支。大家都希望秋天来临前，铁路能如约开通，届时就不必再耗时耗力地走漫长牛道。
这个冬天的损失很小，牛犊出生率也不错。每次清点都让米茜对新屋更添几分信心。她满心盼望即将到来的夏天，甚至连炎热的预期也动摇不了她的喜悦。她望向那无边的丘陵——他们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时间尚短，但已看见变化萌芽，而未来的承诺更多。那些梦想、那些计划，真的会实现吗？不管结局如何，现在的生活确实是美好的。她第一次确定：就算必须继续住在现在的样子里，只要他们一家在一起，他们也能坚持下去。
她决定，等内森午睡醒来，就带他骑马登上山顶去望远山。她很好奇，在这个充满春意的早晨，远山会是怎样的颜色。
库奇从厨房门口出现，端着一个洗锅盘。他漫不经心地将水泼向小径一旁，然后抬头望天。米茜不禁猜测，他是不是也在盼春天快点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