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消息
生活还得继续，所以尽管心头沉重，本·葛拉罕的亲友们还是将心思放回到日常生活中，继续打理日常事务。
距离圣诞节和阿尼的婚礼只剩几个星期了。玛蒂尽自己最大努力营造一种期待的气氛，为了家人的缘故，尽管她始终难以摆脱对葛拉罕太太和她家人深深的忧虑。葛拉罕太太经常在她的思念和祷告中出现。
一天，克拉克从镇上回到家，急匆匆走进厨房，他的神情告诉玛蒂他带来了消息。
“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刚听说的事，”他说，“猜猜看。”
玛蒂正在为一件婴儿裙缝细褶，抬起头：“我猜不着。又发生什么啦？”
“威利他爸对西部的印象太深了，居然说服全家人一起去看看。”
“你是在逗我。”玛蒂放下手里的针线，满脸难以置信。
“没逗你。”
“你是说他们全家要搬过去？”
“还没搬。只是说去看看。”
“卡莉和孩子们也去？”
“是的。”
“那农场谁管？”
“这个你肯定更想不到。”
玛蒂睁大了眼睛，心里想着还有什么比这更难以置信的。
“兰恩，”克拉克说。
“兰恩？”
“对，兰恩。”
“我们那个兰恩？我是说威利的兰恩？”玛蒂简直不敢相信。
克拉克笑了：“我就说你不会信。”
“我简直无法想象——兰恩要回到这儿来！你确定？”
“我确定。泽克·拉海亲自把信拿给我看。事实上，兰恩明天就该到了，好早点熟悉情况，准备接手拉海家的农场。拉海一家下周二动身。”
“你说得对——我真的不敢相信！”玛蒂激动得不行。“兰恩要来了，这太让人高兴了！”
她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喊道：“艾莉！兰恩要来啦！”
艾莉正在削土豆，听到她喊，抬起头：“谁是兰恩？”
“兰恩啊，威利的兰恩。我们跟你说过他的。”
“哦，兰恩……”艾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克拉克也走进了厨房。
“爸，要喝点咖啡吗？”艾莉问道，玛蒂对她没有表现出更热烈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
艾莉没等父亲回答，就去取了两个杯子放到桌上，并倒上咖啡。
克拉克道了谢，拉过一杯坐下，玛蒂坐到他对面，接过另一杯。艾莉已经转身继续削土豆。
“我还是不敢相信，”玛蒂又重复了一遍，“兰恩要来。”
“怎么回事？”艾莉问。
克拉克又解释了一遍：“拉海一家要去看看威利和米茜，打算赶在圣诞节前到那儿，然后住上一阵子。”
这次艾莉的削土豆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猛地抬起头：“真的？米茜肯定激动坏了。想象一下，全家人能在圣诞节团聚！”
玛蒂想象着米茜兴奋地准备迎接家人的情景，脸上露出了微笑。“我们还可以托他们带些圣诞礼物过去——”
克拉克大笑打断了她：“是是，不过你最好别准备太多——他们自己的行李就够他们带的了。”
“那他们家谁照看？”艾莉问，玛蒂暗暗注意到女儿根本没听前面说的。
“兰恩，”她耐心地回答。
“哦，所以威利才派他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兰恩。”
“哪个兰恩？”
克拉克笑了：“他叫兰恩·霍华德，是威利牧场上的一个伙计。既然威利选了他，想必也懂点种地的事。”
“原来如此。”艾莉点点头，继续削土豆。
“他真是个好孩子，”玛蒂说，“是第一个参加威利牧师聚会的年轻牛仔，也是第一个信主的。”
艾莉听到这点，似乎更感兴趣了。
“是个好小伙，”克拉克点头道，仿佛陷入了回忆，“还是他在杰德·拉尔森病重时，跪在他身旁陪我祷告。”
“也是兰恩在那寒夜里骑马去找德拉罗莎医生，”玛蒂补充。
“对，还他驾车连夜送杰德去看医生，”克拉克接着说。
“圣诞节那天也是他和你一起骑马过去的，”玛蒂提醒道。
“对啊，我都忘了。”克拉克笑了，“我还记得他下马时，一言不发地把毯子盖在我那条断腿上。那天可真冷！我要不是他帮我，腿都冻坏了。我那时候也太傻，竟没想到要保暖。”
艾莉望着父母，听他们回忆与兰恩在西部共度的时光。
玛蒂声音低低的：“你可能不知道，兰恩还是那个帮医生动手术锯掉你那条腿的人。威利本来想帮，但怕自己受不了，就去找人帮忙了。最后是兰恩自告奋勇。”
“我还真不知道。”克拉克摇头，神色沉思。“不过想想也是，这事也只有兰恩会做。”
“真希望早点见到他。你说他明天来？”
“是的，明天。”
“我们赶紧请他来家里吃饭！”
“别急，”克拉克笑道，“威利派他来可不是让他天天在咱家做客的。”
“我知道，”玛蒂反驳，“可我们请他偶尔来顿饭总不过分吧？他也得吃饭不是？”
克拉克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我还打算请他来家里过圣诞。”
“可我可等不到那时候，我都快憋坏了。”
克拉克又笑了：“我有种预感，”他说，“他肯定会先来看我们。”
玛蒂希望他是对的。兰恩就像家人一样，仿佛能带来一丝他们心爱的米茜家的温暖。
“看看这阳光。”艾莉对玛蒂说，“我打算出去晒会儿太阳。”
玛蒂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向窗外，的确是个明亮耀眼的冬日。
“我刚也正这么想，”她说，“我打算去凯特那儿喝杯茶。”
“好主意。如果我干完活也许就去找你，但你别等我。我要是一晒上太阳说不定就不想回来了。”
玛蒂笑了。艾莉一向喜欢户外。
“你去吧，”她说，“晒晒也好。”
“你赶紧准备一下，”艾莉说，“我送你过去，省得你在冰上滑倒。”
“你真是太操心了，”玛蒂回嘴，“跟你爸一模一样。我这些年在冰上也走了不少路，哪次摔过呀？”
艾莉只是摇了摇头，没多说话，穿上一件轻便的外套站在门口等着。玛蒂则披上了一条暖和的披肩，两人一同出门。阳光在雪地上闪闪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虽然空气寒冷，但阳光照在头上却是暖洋洋的。
“真难相信都快圣诞节了。这天气，倒像是春天。”玛蒂感叹。
“可不是吗？”艾莉应声道，“不过天气这么好，倒是方便了‘小姐’和她那窝小狗。”
“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哎呀，妈妈，它们现在真是太可爱了。尤其是那只黑白相间的小家伙。眼睛圆圆的，耳朵软塌塌的。我真希望爸爸能让我留下它。”
“我看咱家也不缺狗了。”
“可它真的很可爱。”
“所有的小狗小时候都可爱，”玛蒂提醒，“长大了就成了另一条普通的狗。”
“你别说你不喜欢狗，”艾莉抗议，玛蒂笑了，她知道女儿说得没错。每次家里有小狗出生，最舍不得送走它们的总是她。
她们来到凯特家门口，玛蒂受到了热情的欢迎，而艾莉则继续去照料她的鸡群。
那位年轻人从马上跳下来，把马栓在篱笆边，然后走向屋门。他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于是转身朝敞开的谷仓走去。
艾莉喂完鸡后，就去了谷仓看望小狗。天气暖和得出奇，她没走几步就脱了外套。
她把谷仓的门敞开，让阳光洒满屋内。“小姐”跑过来迎接她，四只圆滚滚的小狗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艾莉把外套扔在一旁，跪在松软香甜的干草里。
“哎呀，”她轻声说着，一边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只小狗抱到脸颊边，“你真是个小可爱。”
一条小舌头在她鼻子上乱舔，艾莉亲了亲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又伸手去抱另一只。第三只咬住了她的裙摆，还发出小小的“呜呜”声，仿佛在搏斗。艾莉笑着用脚轻轻推了它一下，它便转而攻击她的鞋。她把它抱进怀里，又去招呼那只最害羞的小母狗——那是整窝里最小的一只。“来呀，小家伙，”艾莉柔声说着，把小狗哄到跟前。她坐下来，把几只小狗都抱进怀里。“小姐”紧紧挨着她，不停地舔她的脸、胳膊和手。
艾莉又把那只调皮的小公狗抱起，贴在脸边。“我一定得问问爸爸，让我把你留下来。”
她沉浸在和小狗们的玩耍中，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身影。直到“小姐”回头冲那人低声呜咽，尾巴开始轻轻摆动，艾莉才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她轻声惊呼一声，连忙站起身，几只正玩耍的小狗也被她带起的动作吓得滚落干草中。
那个年轻人连忙开口。
“对不起，小姐，吓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在找戴维斯家。”
“在谷仓里找人？”她回问，语气里却带着些打趣。
“我敲了屋门没人应。”他说。
她没说话，他继续解释：“我……我看到门开着，以为有人在……我不是故意冒犯的，小姐。”
“没关系。”她终于答话了，把小狗放回“小姐”身边。
“请问，我这是到戴维斯家了吗？”
“我们就是戴维斯家。”女孩答道，一边拍打裙子上的干草。“你是要找谁？”
“米茜的爹娘。克拉克和玛蒂。”
艾莉感到双眼睁大，既震惊又有些羞怯，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手握帽子的年轻人。她心想，这肯定就是爸爸妈妈提起过的那个兰恩。
他个子高，身形偏瘦，但肩膀很宽。脸上干净利落，眼睛深棕，轮廓分明，嘴角略显坚毅，一看就是一旦下了决心便不容易动摇的人。要说俊俏，他算不上——那有些歪的鼻子妨碍了他成为一个“英俊”的人，但他身上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沉稳气质却让人觉得，这样的人大概值得深交。
艾莉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垂了下去，为自己盯着陌生人打量的举动感到不安。
“我妈现在在凯特那儿，爸爸应该在农场某处。”她赶紧解释。
她转身带路往凯特家走，兰恩也默默跟了上来。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到艾莉敲了敲凯特的门，也没等凯特开门便走了进去。
“妈妈，”她叫道，“有个人来找你。”
玛蒂正在厨房桌前，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兰恩！”她叫了一声，走上前去，像母亲一样拥抱了他。
玛蒂转身朝凯特介绍这位年轻人：“这是兰恩，克莱尔的妻子凯特。”
“你已经见过我们的艾莉了。”
艾莉站在原地没动，被兰恩注视着，顿时有些不自在。兰恩走上前一步。
“其实不算见过，”他说，“我是遇见了她，可我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
“艾莉，”玛蒂微笑着说，“就是我和你爸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兰恩。”
兰恩向前一步表达问候。
艾莉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她轻声说，“对不起，刚才没认出你。”
兰恩握住她的手，望进她湛蓝的眼睛。两人都没再说话。艾莉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慌乱，这种感觉她从没在其他追求者身上体会过。
你不过才刚认识这个兰恩，艾莉暗暗对自己说。快把心思收回来，她在心里自我训诫。
玛蒂坚持要兰恩留下来吃晚饭。其实也不难劝动他——他早就盼着能好好和克拉克、玛蒂聊一聊。他带来了关于威利、米茜和他们一家人的消息，还有关于那个新建立的教会的最新进展。牧场上的牛仔们也托他带来几句问候。
“不过呢，”他说着笑了笑，“我今晚来这儿，最重要的任务是亲手把这个交给你们。”说完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米茜寄来的，”兰恩说，“她特别交代我，千万别忘了。”
他小心地将纸包递给玛蒂。玛蒂轻轻打开，看到里面是一缕柔软、卷曲的婴儿头发，紧贴着那张纸。
艾莉看着母亲，眼里含着泪光，显然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远在西部，我有一个小孙女。”玛蒂低声呢喃着，将那缕柔软的金发缠在手指上。那金色之中带着一点淡淡的红意。她轻轻把那缕头发贴在嘴唇边，泪水终于滑落。
她擦干眼角的泪水，转向兰恩：“谢谢你，”她柔声说，“她一定是个美人儿。”
“我们都觉得是。”兰恩点头，“大家都这么说。”
“那么多大男人围着，她肯定被宠坏了吧。”克拉克插话笑道，“那地方可不缺人疼她。”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