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南德莉
兰恩一听到消息便赶来了，陪着克莱尔，让他有机会倾诉失去婴女的悲痛。
艾莉在和父母谈过之后，不太知道该如何面对兰恩。如果就像他们说的，她真的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主，那么她希望爸爸说得对，兰恩不会轻易放弃。但艾莉心里却害怕——害怕兰恩已经把她先前的拒绝当作最终决定。万一他不愿再继续追求呢？那艾莉将会彻底失去他。可她是否有勇气主动走近兰恩？那完全不符合她从小受到的教养，艾莉也很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出来。
所以至少目前，她对兰恩仍保持礼貌，但言语简短。
玛蒂眼下正经历着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每次腹中的孩子动一动，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抗拒这个孩子。她并不想要它——起初，确实如此。若是当时她的意愿被成全，这个孩子如今根本不会存在。可现在，玛蒂已经爱上了这个孩子。无论肚子里的是谁，都已经牢牢抓住了她作为母亲的全部爱。但……她仍感到内疚。她当初的确不想要这个孩子……而现在它还活着，而凯特和克莱尔那从一开始就深爱着、盼望着的小宝宝，却已静静地躺在教堂墓地、冰雪覆盖之下。这实在不公平、不合理。
所以在她与儿子和儿媳一同经历的哀伤中，还夹杂着深深的罪疚感。他们是否察觉了？他们是否也觉得这是一种不公，觉得她根本不配怀着这个孩子？诚然，在凯特痛苦不堪、婴儿命悬一线时，玛蒂是愿意用自己的孩子交换的，只要主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而现在玛蒂渐渐明白，若真是那样，她恐怕也很难承受得住。她比想象中更爱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可可怜的凯特啊！她也那么爱她的孩子。玛蒂不禁担心，凯特和克莱尔会不会因此而对她和即将出生的婴儿心生怨怼。她不愿面对他们。于是，在婴孩去世、安葬之后的这些日子里，玛蒂总是找些小借口，刻意回避和小夫妻俩的亲近接触。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她，对克莱尔即将出生的弟妹。
幸运的是，艾莉每天都有去看望凯特。她帮凯特料理家务，直到凯特能自己应付为止。即使之后艾莉还是常常过去，坐坐、聊聊、喝杯茶。玛蒂知道她自己也应该去，但她总以“天气太坏”为由，赖在火炉旁不肯动身。
是南德莉意外地让玛蒂顿悟了过来。那天，南德莉冒着糟糕的天气前来探望。她把孩子们全都留在家里交给乔希照看。玛蒂一看到女儿驾着车驶进院子，就知道事情不寻常。南德莉的来访，绝不只是出于寂寞。
玛蒂一直为南德莉担心。自从他们回来之后，这个女孩心事重重。虽然她从没说过什么，但玛蒂看得出她心里藏着东西。她总觉得，这事多少跟克拉克有关——跟他的断腿有关。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南德莉早该接受父亲需要拐杖这件事了吧。
玛蒂拉开门，温柔地迎接女儿进屋。南德莉起初只是说，实在被家里的小家伙们逼得受不了了，想出来透透气。玛蒂点头，深知那种心情。
南德莉问起凯特，玛蒂照实回答，说据艾莉说她恢复得还不错，此刻艾莉正在她家。
玛蒂开始烧咖啡，切了几片艾莉做的蛋糕。南德莉谈笑风生，聊起了生活琐事：想要一份艾莉的南瓜面包配方；安迪摔了一跤咬破了舌头，虽然不严重，但流了很多血，玛丽吓坏了；婴儿简从楼梯上滚了几级，没受伤但也惊出一身冷汗；蒂娜得了班上拼写比赛的金丝带，乔希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小时候拼写就很差……
南德莉格外健谈，直到玛蒂端上咖啡、在餐桌前坐下，她才突然转变了话题。
“凯特……她接受了吗？”
玛蒂一时语塞。其实她并不清楚凯特是否“接受”了这一切。表面上看，她恢复得还不错——据艾莉说。但玛蒂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她不愿承认这一点，于是答得有些防备：“她当然难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德莉说，“我是说，她真的……接受了吗？”
“接受？”玛蒂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困惑。
南德莉望着她，目光深沉，眼神中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
“接受？”玛蒂再次重复，“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难道不是非接受不可吗？不管你愿不愿意。”
“妈，”南德莉说，“您别绕圈子，您知道我是在问什么。”
“我不确定我真的明白，”玛蒂缓缓地答道。
“凯特觉得……是神有权这么做吗？祂这么做，是公平的吗？”
“神？”玛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德莉真的在问她这问题？
“妈，我们都知道，要是神愿意，祂完全可以保住克莱尔和凯特的孩子。就像祂要是愿意出点力，也能保住爸的那条腿。”
就这样，话说出口了。南德莉眼中满是痛苦，还有愤怒。玛蒂望着女儿，一股震惊与惶然自心头升起，让她感到心痛欲裂。
“这都是真的，”南德莉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激烈。“真的。何必假装不是呢？”
玛蒂伸出手，轻轻搭在南德莉的手臂上。她万万没想到女儿心中藏了如此深重的愤怒与苦毒。
但南德莉轻轻把手甩开。
“可是……可是不是那样的啊，”玛蒂开始说，心中默默向主祈求赐下智慧。
“不是那样？那是什么样？我爸只有一条腿，难道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神并不是出于恶意才让你爸失去那条腿的。祂——”
“你怎么知道祂为什么这么做？”
“当时，”玛蒂语气低沉，“我也不知道，我也反抗过。我必须走到那一步——真心地说出‘愿祢的旨意成就’。而神确实成就了祂的旨意，也从那份痛苦中带出了祝福。”
“那祝福够不够，能补偿一个好人失去他的一条腿？”
这句话如利箭般戳在母女之间的桌面上。南德莉向来对克拉克有一种近乎特殊的情感。玛蒂曾以为，她早已在心里把那层复杂的父女关系理清了。
“我想够的——”玛蒂迟疑地开口，然后声音坚定起来，“我知道够的。发生了许多事，足以证明这一点。小教会成立了，德拉罗莎医生回家了，与家人和好。而最重要的，是你亲生父亲杰德身上发生的事。他——”
但南德莉打断了她，猛然站起身来，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那他凭什么得到神的怜悯？一个抛弃家庭的男人，把妈丢下，让她孤零零死去，自己跑去跟那些老酒肉朋友胡混。你现在是要告诉我，神宁愿怜悯他，也不救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哭泣着，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玛蒂慢慢站起身来，动作因她笨重的身形而显得迟缓。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女儿明白——神就是爱。祂的爱不是因为谁“配得”，而是无条件地白白赐下。她不知道怎么让南德莉明白，这些年来她心中所积压的苦毒与仇恨，根本不符合神对她生命的旨意——那些东西只会吞噬她、折磨她，不会带来任何幸福与安宁。
哦，亲爱的南德莉！她竟背负了这样沉重的一份苦难，独自扛了这么久、这么久！
玛蒂走到她跟前，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她一抬头，便看见艾莉正站在厨房门口，神情震惊、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玛蒂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确信南德莉并未察觉她的存在。
艾莉的脸惨白，嘴唇微张，像是无法理解自己听到的一切。玛蒂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也不知她听到了多少，更不知她会如何回应这位她视为姊姊的南德莉所说的话。
艾莉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屋来。她握住南德莉的手，轻轻将她领回椅子旁坐下。南德莉几乎已筋疲力尽，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都因方才的爆发而耗尽了力气。艾莉递给她一条手帕，南德莉大声地擤了鼻涕。
艾莉静静等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南德莉，我想我明白你心里的感受。一开始，当我听说爸的事，我也想反抗。我……我也有一点点责怪神。我责怪祂毁了一个好人。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我想……我可能不再愿意和爸一起走在镇上的街道上。你能想象吗？仅仅因为他只有一条腿，就觉得丢人，不愿和他一起被人看到。”
艾莉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为自己曾有过那样的想法感到羞愧。“我一直都觉得我的爸几乎是完美的，而我却害怕我再也无法用那样的眼光看他了。我怕丢脸，怕别人的注目。我看着其他男人，心里想，‘他可没爸那样好，可他却还健全着。’我知道这想法不对，我一直都知道。但就在那时，神开始对我说话。祂让我看我自己的生命。我有骄傲，我有虚荣，甚至我还发现了自己心里有欺骗。‘你看，’神说，‘你也不完美。你爸会因为你不完美，就不肯和你一起走在街上吗？他要是以完美为标准，他也早就该羞于认你这个女儿了。’”
艾莉停顿了一下，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神说得对。我的残缺比我爸的还深、还要致命。我的，是灵魂的残缺，而我爸的，只是肉体的。我祷告，请求神赦免我，也求祂让我从爸失去一条腿的经历中成长，这样那份代价在我生命中才会有意义——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不让爸为我感到羞耻。”
她继续说道：“南德莉，妳的亲生父亲……他确实有很多缺点。你说的，或许都是真的。我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但神一定是看见了他里面有值得拯救的地方。即便没有，神也仍旧爱他。而爸也爱他。爸爱他到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在他死前让他与神和好。爸不是故意为了他而失去那条腿。但我相信，如果他当时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也会愿意的。因为我们的爸知道，一条腿的价值远不如一颗灵魂。”
“我想，”艾莉的声音更加柔和，“如果爸知道他失去的那条腿竟然在你心里埋下了苦毒，他一定会很伤心。他希望用自己的经历去帮助你成长，让你更坚强。倘若做不到，对他而言，那份失去将带来更深的痛苦，比失去一条腿还沉重。”
南德莉一直静静听着艾莉说话。玛蒂坐在一旁，默默祈祷——求神赐艾莉智慧，使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进到南德莉的心里；求神也帮助南德莉明白、接受这一切。
忽然，南德莉又哭了起来，但这次是低声啜泣。艾莉伸手抱住她，让她尽情倾泻多年积压的情绪。终于，南德莉抬起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妳说得对，我一直错了。这些年，我都错了。我的亲生父亲确实做错了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也该做错。我更有罪，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这些年应该为他祷告，我知道克莱儿曾经为他祷告。那时候我还生她的气。我心里想，‘就让他得到他应得的吧。’可我错了，错得彻底。”
她掩面而泣，声音压抑却充满痛悔。
“哦，艾莉，”南德莉哽咽着说，“神……祂真的会赦免我吗？”
“如果祂不能，”艾莉轻声说，“那我们所有人都没希望了。”
“妈，”南德莉终于转头望向玛蒂，似是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在场，“你能为我祷告吗？”
玛蒂点点头，为她祷告。艾莉也紧随其后献上祷告。然后，南德莉自己也开始低声祷告，满怀悔意地向神倾诉自己的罪与求赦之心。
祷告过后，她们重新倒了些热咖啡，继续分享着她们心中刚刚领受的真理。
终于，南德莉看了看钟，说乔希该等急了，而且她也等不及要把这一切的经历告诉他。艾莉披上外衣，陪她一起牵马套车；玛蒂则留在厨房，内心充满喜乐，同时也陷入深深的反思。
南德莉这几年藏着的苦毒是错误的。她应该学会信靠神。自从她进到戴维斯家，玛蒂和克拉克就教导她：神在我们人生每个环境中都是神，祂爱祂的儿女。没有任何事情是神不知情的；祂总在我们经历困难时与我们同行，用祂的爱托住我们。即使是在悲伤中，也有可能带出祝福。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
玛蒂知道这一切，也相信这一切。但为什么自己却还坐在厨房里，而不是出门去看望正在伤痛中的儿媳妇凯特？她默默对主辩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啊。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孩子还在，我还拥有她。而你知道，我是多么想要这个孩子。这样，是不是太自私？我能在自己怀着孩子的情况下去见刚失去孩子的凯特吗？”
玛蒂无声地落泪。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心中轻轻响起：“信靠我。”玛蒂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她要把自己亲手织的新披肩带给凯特——或许一点新的、明亮的东西能给凯特这个阴郁的冬日带来些许安慰。
玛蒂刚走到门口，艾莉便迎面进来。
“我要去看看凯特一会儿。”玛蒂说道。
“太好了，”艾莉回答，“凯特这些天一直特别想你。不过你也知道凯特的个性，她绝不会主动开口让你在这种冷天里出门。”
“她一直惦记我？”
“每天都提起你。”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凯特不让我说。她不想你冒着严寒出门，怕你伤着肚子里的宝宝。现在，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盼望这个小家伙的到来，妈妈。”
玛蒂转身快步往外走，但她脚步很稳，小心地踏在路上的积雪上。她眼中噙着未落的泪水。自己竟是这般迟钝，这般不敏感。
凯特已站在门口迎接玛蒂。她一定是早早看见她走来。她搀扶玛蒂进了厨房，又小心地帮她脱下靴子。玛蒂注意到凯特脸色仍然苍白。
“你怎么样，妈妈？”凯特关切地问。
玛蒂觉得，真正应该问这句话的人是自己。“我很好，亲爱的。你呢？”
凯特笑了，那是一个勇敢的微笑，对于一个刚刚经历如此悲痛的人来说。
“我也挺好的……现在。想喝杯茶吗？”
“我想不用了。”
“那咖啡？”
“不用了。说实话，我们刚刚和南德莉喝过咖啡。”
“这么冷的天，南德莉也来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需要来一趟。”
“我都没注意她进来……我和艾莉正说话说得起劲。”
玛蒂坐在椅子上，递出那条鲜艳的蓝披肩。“我带了点东西给你，”她说，“想着你也许会想看点儿新鲜明亮的东西。”
凯特笑了。“真漂亮，妈妈。我喜欢这颜色……不过你肯定早知道蓝色是我最爱的颜色吧？”
是的，玛蒂确实知道。
凯特捧着披肩，用纤细的手指缠绕着长长的流苏。
“我早该来的，”玛蒂缓缓地说，“可是……”
“没关系，妈妈。克莱儿和我都知道你也在为我们伤心。我只是……只是怕太多的悲伤会影响你肚子里的宝宝。你确定你没事吧？”
“我很好。”
“你还感受到她动吗？”
“当然。她可活跃了。”
凯特听到“她”时笑了，显然对这句话感到欣慰。“我当时没多想，但回头想想，我意识到在那几天里我都没感觉到胎动。我当时以为宝宝只是休息，或者我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没察觉出来。”
“你觉得是……？”玛蒂没能把问题说出口。
凯特还是回答了。“医生说，我们的小宝宝在……在她出生前两三天就已经走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玛蒂连忙接过话来：“我好难过，凯特。”
“我也难过，妈妈。但医生还说，神有时会用这样的方式带走一个……有问题的孩子。我想到旺达，妈妈。我知道旺达爱她的瑞特，绝不会换来世上任何东西。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那样的生活。如果我们的女儿注定要来不完整，我感谢神将她接走。你说我这么想，是不是太懦弱了？”
“懦弱？不，凯特，当然不是。我……我觉得，人生中有些比死亡更难面对的事。”
“我和克莱儿谈过。起初太难了。我们太想要我们的孩子了。可后来克莱儿说：‘我们来数数这场失去中带来的祝福吧。’我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全是他在提醒我。他说：‘我们还有彼此，我们都还健康强壮。医生说这不会再发生，我们还可以有别的孩子。我们没有一个身心病弱的孩子。我们的女儿永远不会受苦。她在天堂，从未经历过这世上的痛苦。’所以，你看，我们其实还是有很多感恩的理由。”
玛蒂眨了眨眼，强忍泪水。
“这件事让我们成长了，妈妈。我们更亲近了。我一直都爱克莱儿，但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我更明白了自己嫁的是怎样一个男人。他温柔、体贴、无私、敬畏神。我不仅爱他，我也尊重他，把他看作我们家的属灵领袖。”
玛蒂握住她的手。
“我们也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些年所学的真理都是真的，妈妈。神真的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与你同行，帮助你度过艰难时刻，抚平你心中的创伤。这些天我从家人和朋友的祷告中，真切地感受到了爱和被守护的温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玛蒂摸了摸手帕。原本是她来安慰凯特，结果却是凯特在安慰她。
“克莱儿说，等你们一邀请，我们就想来你们那边吃顿晚饭。我真的渴望哪怕出门几分钟。”
她笑了笑，接着说：“我可以带点什么菜——”
玛蒂含着泪笑起来：“那就今晚吧。你们一直都在我们心上，真的太想你们了。”
“我也觉得好像好久没见了，”凯特点头，“不过我现在每天都觉得自己在慢慢恢复。下个主日，我正盘算着再去教堂——只要天气不太差。医生说我得注意防寒。我一直在祷告求个好天气。”
“那我也加入你的祷告，”玛蒂应道。
“妈妈，”凯特说，“我现在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着你的小家伙出生。能抱抱她、逗逗她，一定会非常美妙。”
“是‘她’哦，”玛蒂笑着强调。
“对啦，是她。我们的本来是个男孩。我现在真觉得幸好她是个女孩。她真的好漂亮。克莱儿说，他学到一件事：既然神能把小女孩造得那么可爱，下次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一样欢迎。”
“我想我也是，”玛蒂说，“不过我们家历来就爱猜是男是女。我们会像比赛一样算人数。现在女孩子们觉得自己被男孩压过一头。其实也不是真的——算上南德莉和克莱儿就打平了。她们老是看情况要不要把自己算进去。”
两人笑了。
“或许我们该求神一次送我们一双。”凯特调皮地说。
“哎哟！”玛蒂举起手，“我看一个就够我受了！”
她们笑着，玛蒂也起身告辞。
“妈妈，我太高兴你来了，”凯特满怀感情地说，“我真的太想你了。这段时间爸爸偶尔会来看看我，那对我帮助很大。克莱儿也很需要爸爸的陪伴。”
玛蒂紧紧地抱住她的儿媳，她们之间的小生命也在这温柔的挤压中动了动。
凯特退开些，笑着说道：“她活蹦乱跳的，真是个小调皮鬼。我简直等不及想见她了。”
玛蒂也同样期待：“晚饭见。我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艾莉。”
“我真的很期待，再和你们在一起感觉一定好极了，”凯特说，然后又补上一句，“你可要小心脚下，别滑着了。”
玛蒂应了，一边小心地踏在雪地小径上，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气。她知道，自己该多出门走走。空气是好的，活动也对身体有益。
凯特也一样需要出门走走。玛蒂祷告求神尽快让天气转暖，好让凯特能出去走走，脸上也能多点血色。亲爱的凯特，她真的很坚强。玛蒂不禁想起那个小婴儿房，不知他们是不是还保留着原样。她一直没敢问。但她知道——若是神愿意，他们很快就会再次用得上那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