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葛拉罕太太来访
玛蒂的临产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心中惦念着许久未曾见面的葛拉罕太太。她知道葛拉罕太太还有家人陪伴,但玛蒂仍觉得,也许她同样需要自己。
原先让艾莉去接葛拉罕太太来长住几日的计划,因凯特的早产和婴儿的夭折而彻底搁置了。如今玛蒂准备重新安排。她也不确定,是葛拉罕太太需要她,还是她自己更需要葛拉罕太太。
看到艾莉在和莱恩解开心结后重新焕发神采,玛蒂感到由衷高兴。她知道,若有人值得拥有幸福,那就是她的艾莉。她甚至有些满足地想着,不久之后,两姐妹也许可以再次亲密相伴。然而她也深知,要像当年放手蜜茜那样放手艾莉,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她需要和葛拉罕太太谈一谈。葛拉罕太太一定会懂得她此刻的心情。
于是玛蒂向克拉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最近一直想着葛拉罕太太,”她开口说,“不知她最近过得怎样。”
“我也在想她,”克拉克回应。
“真希望能去看看她,”玛蒂接着说。
“我后天要进城,我可以顺道去一趟看看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玛蒂一时语塞。
“我其实不是在想着她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她迟疑地接着说,“我更在想……她是不是也需要一些陪伴。”
“我明白了,”克拉克点头。“露的妻子就在她身边。我猜她其他几个女儿也会去看她。”
“有时候,一个人除了家人,也需要邻居朋友。”玛蒂仍坚持着。
“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时候你出门不太妥当。”
“我说我要去了吗?”玛蒂无辜地问。
“你倒没明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吗?”
“也不完全是啦……我其实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替我去一趟,把葛拉罕太太接来坐坐,然后再送她回家。”
克拉克笑了。“那你干嘛不一开始就直说?”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这个主意,”玛蒂坦白地说。
“我怎么看跟我会不会答应常常不是一回事,”克拉克打趣地说,“你最清楚不过了。”
玛蒂伸手摸了摸克拉克的脸颊。“我知道,”她说,“而且我爱你,正是因为如此。”
克拉克笑了,转头在她指尖上亲了一下。
“我会去看看情况的。”他说。玛蒂知道,那就是他的承诺。
“明天?”她问。
“明天。”
玛蒂带着即将再次见到挚友的喜悦,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克拉克正在给雪橇套上马准备去接葛拉罕太太时,花儿忽然开始叫唤,飞奔着朝小路那头一辆驶来的马车跑去。是露·葛拉罕。
克拉克把缰绳搭在围栏柱上,一拐一拐地走向那辆驶近的雪橇,拐杖在结冰的地上发出砰砰声。
露不是一个人。葛拉罕太太被温暖的毯子紧紧裹着,坐在他身旁。
打完寒暄后,露解释说:“妈老是念叨好久没见着玛蒂了。我正好要去斯宾瑟家拉些饲料,就顺道带她来坐坐,你们聊会儿天。”
“哎呀,这可巧了,”克拉克说,“我正准备赶着雪橇过去接她呢。玛蒂一直惦记着想见她。”
克拉克帮葛拉罕太太下了雪橇,露挥了挥缰绳准备离开。
“等她和玛蒂聊够了,我会送她回去的。”克拉克打趣道。
“你不介意吧?这真是帮了我大忙。那我回去时就可以绕道进城,顺便买点要紧的东西。”
马车驶离院子,克拉克陪着葛拉罕太太走进屋里。他会先把马儿放回马厩,喂些干草,再备着回来送她回家。
当克拉克领着葛拉罕太太走进厨房时,玛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克拉克不可能已经往返葛拉罕家一趟了。
听完原委,她笑出声,把葛拉罕太太安顿在厨房里最舒服的椅子上。艾莉烧起咖啡,把杯子摆上桌,又拿出一盘糖饼干放在杯旁,然后告辞离开。
“我就先下去凯特家坐坐,”她说。
“别急呀,姑娘,”葛拉罕太太笑着说道,“我听说了点儿关于你和那个英俊牛仔的事儿哟。”
艾莉羞红了脸。
“是真的?”葛拉罕太太继续追问。
“是真的……如果你听说的是我猜的那件事的话。”
葛拉罕太太把艾莉拉到怀里,紧紧抱了一下:“我为你高兴,孩子。”她哽咽着说,“我一直把你们这些小的当自己孙女似的。我真心希望你幸福。愿神大大赐福给你。”
艾莉眼泛泪光地向她道谢。她和葛拉罕太太一直关系特别,就像亲祖孙一样。
葛拉罕太太转向玛蒂。“那你怎么样啦?”她温柔地问,“这个冬天你可是过得不轻松。我这阵子可老在想你。先是又一次怀上孩子,这事着实叫人意外。然后是凯特和克莱尔那孩子的事。现在你这肚子眼看也快了……这些事一桩桩加在一起,可不好过。”
玛蒂早就知道葛拉罕太太会理解她。她说话从不绕弯子,总是一语中的。
“是啊,”玛蒂点头,认真斟酌着措辞,“这冬天确实不好过。眼睁睁看着克莱尔和凯特经历那样的痛苦……可我真为他们骄傲,葛拉罕太太。他们两个人都特别坚强,走过这一遭,他们给我上了一课。”
“我去教堂那天一看就知道,他们没让苦难把他们心弄苦。我真替你高兴,玛蒂,真高兴。心里苦,是最难熬的。这个我知道。我自己也有过那样的时候。”
“你?”
“是啊。我原本还会一直让苦闷压着我呢,要不是你来了,给我点醒了。”
“我?”
“你不知道,那会儿我心里打定主意要沉在苦水里好一阵子。噢,我知道我没全说出来,但当时我心里真觉得,不公平。我一辈子失去了两个好男人。有些女人连一个也不喜欢呢,我却碰上两个好男人,还都没能留下。说不出有多不甘。连在孩子面前装坚强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你来了之后,让我意识到孩子们还是在乎我的。我一琢磨,又看明白了些。是啊,有的女人是不喜欢自己那口子,那也是她们自己的损失。可我呢,我拥有过两个好伴侣。世上有多少女人有这样的福气呀?可我竟然还在抱怨!”
玛蒂笑着听葛拉罕太太把心路都讲了出来。
“于是我就想,我不如感谢主给了我那些好年日,别再苦苦思量将来还剩下什么。”
“这有帮助吗?”
“当然帮了大忙。现在我每天都能找到感恩的理由。我有个好家庭——不管是我自己的孩子还是本的孩子。我们把他们都教养得挺好。单这一点,就值得感谢。”
玛蒂完全同意。若是儿女忤逆,不听管教,还背离主,那才叫人心痛。
“我还有好多美好的回忆,而且我这脑子还算清楚,能一个个回忆出来。”
玛蒂还真没想到“脑子”这回事,但葛拉罕太太说得没错。
“那你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吗?”玛蒂轻声问。
“还是会疼。许多回忆,仍旧带着隐隐的刺痛。但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今天是新的一天,也许会比昨天轻松一点。”
玛蒂起身去拿已经沸腾的咖啡。
“那你呢?”葛拉罕太太问。
玛蒂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切都好。是啊,她原先想接葛拉罕太太来,就是想把自己藏在对方那儿,抒发她见到儿子伤心欲绝的痛;想倾诉她即将失去艾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承受;她想感受到葛拉罕太太那充满理解的目光,想被她握着手给予鼓励;想看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疼惜,好像映照着她自己的痛苦。可现在她却不想再说那些了——一点儿也不想了。她觉得自己并不配索取这些慰藉。
每个母亲都会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每个母亲终有一天要一一放手,让他们走自己的人生路,不只一个,而是所有的孩子。这正是做母亲的一部分——从他们牙牙学语起,你教导他们、抚养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能自由去生活、去爱、去受伤、去成长。这就是做母亲的意义所在。
玛蒂把眼泪咽了下去,朝葛拉罕太太一笑。
“我挺好的,”她轻声说,“真的很好。这个冬天我们过得还不错。凯特和克莱尔经历了他们的悲痛之后,和神、彼此之间都更加亲密了。未来还会有别的孩子。南德丽也把她对亲生父亲和克拉克受伤一事的苦毒交托给了主。艾莉找到了那个愿意一生相守的男人,我相信他会是个敬畏神的好丈夫。至于我嘛……我还有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可以盼望。艾莉和我一直盼的是个女孩,但要是又是个男孩——像他爹一样,或者像他哥哥们那样,我也绝不会介意。”
玛蒂原本对从西部回来后要面对没有乔牧师的教会感到忐忑。她不但想念这个女婿作为家人,也很怀念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但这个转变并没有她原以为的那么难适应。如今带领当地会众的年轻传道人,很容易让人爱戴和敬重。
他名叫布朗牧师,不过会众里许多人都叫他约翰牧师。他从小就因为这个名字吃了不少苦头。“嘿,约翰·布朗,”孩子们会喊,“你的尸体还在腐烂吗?”接着是一阵“约翰·布朗的尸体还在腐烂”的嘲笑歌谣。约翰很讨厌这种调侃,他曾试着说服家人改叫他“杰克”,希望能避开这个双关的戏谑。但没成功。他家人总是记不住,而那些孩子们就算他改名了也照样调侃。最后,约翰决定学着和他们一起笑出来。虽然起初很难,但这一招确实帮助他培养了一种温和而风趣的幽默感。
约翰牧师从不拿别人当笑柄。他坚持说,幽默的意义在于一起欢笑,而不是嘲弄别人。
布朗牧师似乎拥有一种与人交往的天赋,对人敏感又体贴。教会里的长辈们常常惊讶于他处理棘手局面的巧妙。甚至连教会里的孩子们也都很尊敬他。他从来没有做出让人觉得受伤的举动。
这天,克拉克正坐在马厩里修理一副马具,忽然抬头惊讶地看到布朗牧师向他走来。
“你好啊,”他打招呼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副马具挂回钉子上,然后我们去屋里看看女人们给单身牧师准备了啥好吃的。”
约翰牧师笑了。“我已经进屋和她们打了招呼,她们已经邀请我留下吃饭了,我可是走在你前头咯。屋里香得不得了。”
“那就一起去坐坐吧,”克拉克说。
“不用了,你继续修你的马具,我就坐在这个小板凳上边看边聊。我想说的话在这里也一样能说。”
克拉克明白,年轻的牧师有话要谈,而且希望能私下说。他便继续摆弄那条皮带,等着对方慢慢开口。
“这冬天真漫长、真凶猛,”牧师说,“真盼着它早点过去。”
“我也是,”克拉克附和道,“我也是。我猜,不管是野的还是家养的牲畜,个个都盼着这苦日子早点熬完。”
“没错。”
“说到牲口,你是骑马来的?”
“是啊,雪地里走路太难受了。”
“最好把它牵进马厩来。”
“太阳底下还不算太冷,我不会待太久的。”
“再说,它也可以吃点儿干草。”克拉克答道,“说不定女人们做饭做得久,我们这一顿吃起来得花点时间。”
约翰牧师笑了。
“你还是牵进来吧,就放那边的马栏。我来给它多加点干草。”克拉克说着就抓起拐杖去干活。
牧师牵进他的马,解下鞍子。“我从来不能忍心让马驮着鞍子吃饭,”他说,“这让我想,要是我吃饭时还得抱着一天的工作,那得多难受。”
克拉克听了大笑。“我还真没这么想过。”
马安顿好了,克拉克回到他那副马具前继续修理,牧师则把小凳子拉得离他更近,好一边看一边说话。
他们聊了很多事,除了冬天,还聊到镇上的新变化、教会的发展、以及社区里新搬来的家庭。但克拉克知道,这些都不是这位年轻牧师此行的真正目的。
“听说你挺擅长帮人解决难题的?”牧师终于开口。
克拉克头也没抬。“不知道是不是擅长,我倒是练了不少。毕竟我自己的事儿也够多。”
牧师捡起一根干草,开始一段段地掰。
“你有难题要解决?”克拉克引导道。
“是啊。而且这种我还从没遇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祷告了三天,总觉得神引我来找你聊聊。”
克拉克手里的皮带还在动。“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你解决,但如果你愿意一块儿琢磨,我很愿意听你倾诉。”
牧师清了清嗓子。“这事挺棘手的,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细节,因为我不想泄露信任。”
克拉克点头,表示理解。
“是我教会里的一个人,”牧师开始说了。克拉克能感觉到他说得多么艰难。
“据说他被人看到……在镇上……干了点不该干的事。”
“据说?”克拉克挑了挑眉。
“其实消息挺可靠的。我说‘据说’,是因为我还没亲自找那人谈过——人在被定罪之前是无辜的,对吧?”
“对。”克拉克说。
“消息来源说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很担心别人也看到过,怕会影响整个教会的名声。”
“我明白,”克拉克说。
“如果这是真的,他确实在做不对的事,那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样确实是违背神的命令……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那消息来源有说该怎么处理吗?”
“他说,要把那人赶出教会。”
“你自己怎么想?”
“我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主怎么想?”
克拉克把马具放下,抬头看着布朗牧师那双诚恳的蓝眼睛。他对这年轻人增添了几分敬意。
“我看咱们得一步一步来,”他说着,挪到一堆稻草上坐下,把独腿伸出去。
“第一步嘛,我想,有人——我猜就是你——得先去和那人谈谈,看看能不能知道他是不是确实如人所说做了那件事。如果他不愿意说实话,那你就得从那消息来源和其他人那里进一步打听。要是有人看到过……这种‘不当行为’,那很可能不止一人见过——除非那告密的人整天没事干,就专门盯着别人看。”
“不是那种人,克拉克。”牧师赶紧解释,“他是个可靠人,是出于关心教会才告诉我的。他不是个爱嚼舌根的。”
“既然如此,那他的证词就得当回事。”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那被指控的人仍然应该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我同意。”克拉克点头。
“所以我会去找他,听听他说些什么。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好,那我们假设他否认。”
“虽然难以相信,但除非有更多证据,我得信他。”
“行,”克拉克说,“那就算他暂时是无罪的,直到另有证据为止。”
“那如果他承认了呢?”
“圣经怎么说?”
“你是说要带两三个人一起去,指出他的错误?”
“如果他都承认了,就说明他知道自己错了,虽然有些人也还是会强词夺理。”
“那好,假如他认了,可却不想悔改、不想停止……继续那些事,那怎么办?我们这小教会,该不会真得施行教会纪律吧?”
“我想,咱们得先弄明白,‘教会纪律’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有时候有必要。”
“克拉克,责备一个弟兄真的不容易。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跌倒?我可不想站在审判官的位置上。”
“你说得对。我们不是法官,神的话才是标准。若神说那是错的,我们也不能说它是对的。”
牧师点点头,沉思。
“可我们是应该亲自去责备他呢,还是交给神来审判?”
“要是你犯了罪,你是不是得去向神认罪、求赦免、做出补救?”
“当然。我若是有错,就得向神认错,也该向受害的人赔偿。”
“圣经教导我们说,教会的每个成员就像身体的不同部分。如果我身体的某部分犯了罪,我整个人都得为此负责。同样地,若教会中的一员犯罪,我们全体就有责任让那事被对付。如果我们其他人装作没看到,等于就是默认,我们也就成了共犯。”
牧师静静坐着,思考着。
“如果我知道他的罪,自己却什么都不做,那他犯的罪就等于我也犯了。”他轻声说。
“差不多就那意思,”克拉克说,“我可不是神学家,说不出那些大道理。”
“那这事就是我责无旁贷的责任。我真不愿意,克拉克,这种事实在不好办,谁愿意指着别人说他错了?”
“确实不容易。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难。只要你记得‘责备’的目的不是要羞辱人。”
克拉克换了个姿势,继续说:“教会的纪律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让教会在神面前保持洁净;二是为了让那犯错的人悔改,与神重新建立关系。除此之外,任何别的目的都不该是动机。不是为了惩罚,不是为了让人付代价,也不是为了装得比别人圣洁。因为神本来就知道我们是不是圣洁。”
“‘是为了恢复与神的关系’,”牧师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那,要是他不悔改,是否就要请他离开教会?”
“如果他真认罪悔改,那就没有必要赶他出教会。他还是这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我一样,是蒙赦免的罪人。”
牧师笑了。“我当然希望能这样解决。”
“我们大家都希望如此,”克拉克说,“可有时候并不总能如愿。如果他就是执意不肯悔改,那就得走到那一步——把他从教会除名。这一步,是最难的一步。”
牧师低头沉思。
“克拉克,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他终于说,“我明天就要去见那个人。现在我没告诉你他是谁,也没讲细节。如果他承认错误、悔改了,你就不需要知道这些了。但如果他拒绝悔改,那我希望下一次你和几位执事能一起去和我谈话。如果那之后他仍然执迷不悟……只有到那时,我们才会把这事带到全教会面前。我真盼着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请你和我一起祷告吧,为他、为我。虽然你不知道细节,但……”
“这没问题,”克拉克说,“我早为不少事祷告过,有时候连内容都不清楚。而我知道你此刻确实需要神格外的智慧和带领。”
牧师点头。
“我想,现在就一起祷告,也合适。”
他们跪在稻草上,诚心地向神呼求智慧与帮助。
“谢谢你,”年轻的牧师说着,握住克拉克递出的手,“谢谢你愿意支持我。我觉得肩上的担子已经轻了不少。”
“你做得很好,孩子,”克拉克由衷地说,“我们大家都很感激你,也每天为你祷告。”
牧师微笑着,从跪着的位置起身。他扶了克拉克一把,把他的拐杖递过去。正这时,屋里传来艾莉的喊声,叫他们吃饭。
“哎呀,”牧师笑着说,“我可真饿了!这才想起来,我今儿早上连早饭都忘了吃。”
“那你今晚可得好好吃一顿了,”克拉克笑道,“我可从来没听说我哪一个儿子会忙到忘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