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计划
“我们到底该拿这笔钱怎么办呢？”当莱恩回来，拿着银行文件上写着的金额给艾莉看时，艾莉惊讶地问道。
对艾莉来说，莱恩仿佛用了一个世纪才从镇上回到农场，但实际上整个手续办得非常迅速。律师说得没错，镇上的银行家急切地想为莱恩提供一切便利，以确保他把账户放在自己银行。银行家和律师都急着完成这项事务。
当银行工作人员将数字展现在莱恩面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大一笔钱，确确实实地以他的名字存在银行里了。
“我一路回来都在想着这事，”莱恩回答艾莉的问题，“我们能做的事情，简直多得数不清。”
“我要买一台属于我自己的缝纫机！”艾莉满怀激情地说。
“你想要两台也行！”莱恩笑着答应，艾莉也笑了。
“我还要去买哈德商店橱窗里那双新鞋子。”
“新鞋？那点钱算什么呀，连点儿痕都划不出来。”
“哦，莱恩。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我也是，这一切就像一场奇怪的梦。”
莱恩将艾莉拉到腿上坐下，把脸贴近她芳香的头发：“这场梦里最美的部分，就是我终于可以把我一直想给你的东西都给你了……你应得的那些。我真害怕我永远……”
“我有求过什么吗？”艾莉轻轻责怪地抚过他的头发，“我想要的只有你，你知道的。”
莱恩把她紧紧搂住，深深地吻了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正因为这样，我们的爱才如此特别。”
“哦，莱恩，我们有好多事可以规划、可以商量——不过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艾莉提醒道，一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算不饿，也得吃点儿。希望这顿饭还没糊。”
他们开始吃着那顿煮过头的饭，但两人谁也没真正尝出味道来——他们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做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仿佛打开了无限的可能。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谈笑，艾莉收拾餐桌的时候也没停下说话。他们一起洗碗擦碗，一直聊到了睡前，话题层出不穷。
“你知道我想做的一件事吗？”夜里，他们依偎在温暖的被子下，艾莉说道。
“什么事？”
“我想给教堂买一架风琴。小小的就好——但要一架好一点的。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主意。我一直在想，我们该为教堂做点什么——这个教堂，还有咱们西部那个小教堂。我没想到是买风琴，但这主意一等一的好。”
“那我们就买吧！”艾莉兴奋地说。
莱恩吻了吻她的耳朵。
“你知道我刚刚还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们现在可以买下这座农场了。”
“哪座农场？”
“这座。咱们住的。”
“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那你就不用走了。你能留在这儿，离你妈近，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
“但，莱恩，”艾莉打断他，“你又不想种地，你想的是牧场生活。”
“我知道，可我不介意。我可以——”
“不行，我不会让你那样做，绝不会，莱恩。”
“可是——”
“听我说！妈妈已经做好让我离开的准备了。对她来说确实会很难，但她能熬过去。她不会希望我们因为她就改变计划。她要是知道我不快乐，她才会真正不快乐——你明白吗？”
“但我可以快乐，只要你快乐我就快乐。”
“我不会让你牺牲的。你一直梦想着有个牧场，现在你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牧场了。不再是勉强维持的小农庄，而是真正的牧场——一个你会引以为傲的地方。将来……也许有一天，你会像威利那样幸运，有几个儿子继承它。”
艾莉感受到莱恩将她搂得更紧，黑暗中她也能感觉到他脸颊上的泪水。
大家都为莱恩和艾莉的好运感到高兴。艾莉开始认真地筹备搬迁事宜。现在她比以前更加急切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莱恩所说的西部，迫不及待地想参与购买牧场、建立属于他们的家——真正的家。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蜜茜，能够再次靠近她的姐姐。尽管她们是不同母亲所生，但葛拉罕太太始终是她们共同的妈妈，她们的心也始终贴近，哪怕中间隔着万水千山。艾莉天天祷告，希望这座农场能早点卖掉，好让他们启程西去。
四月过去，五月来临。随着暖风的到来，连阴影处的积雪也消融了。艾莉幻想着很快就能闻到春天的花香，那时候，这块农地一定就能卖掉，她深信不疑。
莱恩依然继续在镇上工作。他说自己还是需要干点事。而且他们俩偷偷地把多余的钱放进了礼拜天的奉献盘，为年轻的传道人所用。他们很确定他比他们更需要这笔钱。风琴已经订购了，大家对它的到来满怀期待。莱恩和艾莉还交给牧师一大笔款项，请他代为保管，以备将来教会有需要时使用。
每天等着莱恩回家的时候，艾莉都觉得心浮气躁。镇上贴了告示，说若有人对拉海家的农场感兴趣，可以去镇上的马厩找莱恩·霍华德。虽然也有几次咨询，但都不太认真。
直到有一天，莱恩比平时早了很多回家。
“你回来得好早啊，”艾莉看着他探头进门，话里带着疑问。
“你不高兴见到我？”他打趣道。
“当然高兴啦，不过晚饭还没准备好。”
他拉住她，吻了她一下。“别管晚饭啦，”他说，“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吗？”她追问。
“我想是。”
“那快说呀。”
“我把工作辞了。”
艾莉满脸疑惑。“你辞职了？这挺好，我也不反对……可是……为什么这算是好消息？”
“因为……我辞职是为了腾出时间——咱们可以准备回‘家’了。”
“家？”
“我们自由了。今天有人买下了拉海家的农场。”
艾莉一下扑进他怀里：“哦，莱恩！”她尖叫着，“太好了，莱恩！”
他抱起她，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我也觉得！”他喊道，“终于——我们真的要启程啦！”
葛拉罕太太和克拉克都知道，莱恩和艾莉盼着自己建新家的心情有多急切。所以他们也与年轻夫妻一同喜悦，欢迎这块农田终于卖掉的消息。这是个幸福又伤感的时刻，戴维斯家族再次聚在一起，庆祝这个消息，也准备着又一次的道别。
饭桌旁讨论热烈。莱恩早已买好了车票。打包也所剩无几。艾莉早早就把能装的都装进了箱子，莱恩也已打好木箱准备寄运。只剩短短几天，他们就要踏上旅程。
艾莉唯一的遗憾是，在离开前见不到克蕾和卢克。
“谁知道我还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他们？”她难过地说，方才还满怀期待的双眼这会儿却溢满了泪水。
“等卢克完成培训，也许能来看我们。”莱恩安慰她。
艾莉很认同，而葛拉罕太太在心里却想：才不行呢。我可不想让卢克也留在那边。
葛拉罕太太想起当年另一个女孩，也怀着同样的急切启程去西部。她也不得不放手，让那个女儿——她的蜜茜——远走高飞。
贝琳达哭了。十个人一齐起身想去抱她，但葛拉罕太太挥手让他们都坐回去。
“我来吧，”她说，“她可能是饿了。”
其实贝琳达并不是饿了，只是无聊了——无聊又不喜欢湿漉漉的尿布。她讨厌湿，总是受不了太久。
葛拉罕太太一边给她换尿布，一边暗自庆幸能借机离开热闹的饭桌几分钟。她把小宝宝紧紧搂在怀里，将脸颊贴在柔软的小脑袋上。“我真高兴上帝有这智慧，把你送给我，”她低语，“只有祂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
婴儿抓住了妈妈的一缕头发，想往嘴里塞。
“别闹啦，听见没？”葛拉罕太太轻声责备，“你这小手会缠住头发的。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呢。”
小宝宝咕哝了一声，把抓握转移到了妈妈衣领上。葛拉罕太太吻了吻她。仿佛就在昨天，她才抱着襁褓中的艾莉，而现在，艾莉已经准备远行了。
她再次端详贝琳达。“嗯，我还有你呢，”她低语，“就算时间飞快，你也还要好多年才会离开。再过不久，卢克也会回家。哦，当然不是回来长住，我猜他再也不会真正在家常驻了。但至少，他会离家不远——我盼着，他能时不时回来看看，我能亲眼看到他过得好不好。”
她又亲了亲贝琳达，将她搁在臀上，准备回楼下重新加入大家。
在艾莉和莱恩启程的那天，全家人像以往一样聚集在驿站。
葛拉罕太太觉得，自己那天情绪控制得相当不错。事实上，她成功地藏住了眼泪，甚至还能和艾莉一起庆祝这特别的时刻。
“这路可不短呢，”她提醒艾莉，“我记得当年总觉得那趟路永远都走不完。最后虽然也到了，但那趟火车坐得我实在够呛。”
艾莉只是微笑。
“蜜茜的包裹带好了吗？”葛拉罕太太已经是第五次问了。
“在这儿呢，妈妈。就跟其他东西放在一起。我一到那儿就会交给她。”
“确定都带齐了吗？”克拉克也问。
“哦，爸，”艾莉笑着说，“西部也有商店啦。”
没过多久，行李开始装车。被关在笼子里的雷克斯不太满意这狭小的空间，发出几声抗议，但莱恩揉揉它的耳朵，安慰它说他们会抓紧一切机会带它出来溜溜。
艾莉一直抱着贝琳达，直到最后一刻才舍得放手。她俯身吻了吻这个小女孩：“你知道我最舍不得什么吗？”她轻声说，“就是看你长大的样子。”
话音未落，泪水已经决堤，葛拉罕太太也伸手，把女儿和外孙女一并搂进怀里。
车夫已经爬上车厢，握紧了缰绳。驿站的伙计抓着马头努力安抚躁动的马匹，但这些马儿早已受过训练，一听哨响便欲奔腾而出。
在一阵急促的告别、拥抱与亲吻之后，艾莉和莱恩终于登上马车。车轮一转，扬起一阵尘土，载着他们驶向远方。葛拉罕太太抽出手帕，既是遮掩尘土，也是拭去眼角泪水。
其余人纷纷转身，回到各自的马车。没有再多留。艾莉已经离开，朝着她的梦想而去，而他们这些留下的人，则要继续守护各自的梦想。
回家的路上，葛拉罕太太抬起头，认真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我真喜欢这里，你呢？”她问克拉克。
“当然喜欢，”他安然地答，似乎这几个字已足以表达一切。
“我想我并没有真的很想去西部，对吧？”
“嗯哼。”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还有南德丽、克莱尔和阿尼在这儿。卢克也会回来。说不定哪天克蕾和乔也会回来。”
“对，”克拉克说，“也许会。”
“这可是超过一半的孩子还在家呢，”葛拉罕太太继续说，“这还不错吧？”
“挺不错的——而且你还漏了一个。”
葛拉罕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然后才想起了怀里的小宝贝。
“噢，我是忘了，贝琳达，不好意思啊。”她一边说，一边把宝宝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猜你这次应该会原谅她吧——就这一次，”克拉克打趣道。
葛拉罕太太又沉默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暖洋洋的空气。她爱春天。春天总让人感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你想啊，克拉克。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多两个新孙子孙女呢。”
克拉克笑了。
“最棒的是什么？”葛拉罕太太接着说，“就是他们都会留在这儿，让我们能好好陪伴、好好疼爱。”
克拉克点头表示同意。
葛拉罕太太望着远方。牧场上已经是一片淡淡的绿意。道路边的树木也开始吐芽。那蓝蓝的天空仿佛正鼓励着草木努力破土而出、尽快绽放。
“快到种菜的时候啦。”她轻声说道。
“嗯哼。”克拉克也深吸一口气。
“今年你打算帮我吗？”她笑着调侃，那语气让他们都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年他第一次帮年轻的葛拉罕太太种菜。
“你会让我帮吗？”他也笑着回问。
“如果你乖的话。”
两人相视而笑。
“唉，克拉克，”几分钟后她低声感叹道，“你不觉得我那块第一块菜园离现在已经好远了吗？”
他望着她，眼神深情。“是吗？”他说，“我觉得那就像是昨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