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学
玛蒂精疲力尽地将缰绳交还给克拉克。他扶她从车轮上下来，眼神中带着询问，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等会儿再说，”她低声说，他点了点头。
三个女孩正提着包裹往屋里走。
“你什么时候开始贴墙纸？”艾米·乔问道，“我可以帮忙哦。”
“这事儿你外公会做，”玛蒂在她们进门时回答，“要是需要帮手，我想他会去找克莱尔。”
“哎呀，”艾米·乔回头哼哼着，“要是咱们三个能一起做，那该多有趣呀。”
“是‘能做’，不是‘能 did’。”梅丽莎温和地纠正她，语气中没有一点责备。
“你外公明天就会开始贴墙纸，”玛蒂边走进厨房边继续说。她可不会让这三个小姑娘——尤其是这三个——在墙纸浆糊上胡闹。
“那窗帘怎么办？”艾米·乔继续问，脸上因失望而皱成一团的雀斑都皱在一起了。
“我来缝窗帘和床单。”玛蒂回答。
“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艾米·乔不满地说。
“选布料的时候不是你也参与了吗？”玛蒂提醒她。
她其实还可以补充一句：那可真是一场拉锯战！贝琳达虽然话不多，但偏爱柔和的粉色图案；艾米·乔则极力主张用“鲜艳”的颜色；梅丽莎坚持自己的选择，挑了一款蓝白格子布料，墙纸是白底上细细的蓝色竖排小花。点缀方面，她选了亮蓝色用作靠垫、系带和装饰蝴蝶结。
玛蒂自己是不会选这种搭配的，满屋子的蓝白让她觉得有些单调。但她没有干涉梅丽莎的决定。既然他们答应了让她自己选，玛蒂就打算信守承诺。
“你缝的时候，我来做厨房的活儿吧。”梅丽莎提议，玛蒂点头表示赞许。
“我还是希望我们也能帮着干点房间里的活儿。”艾米·乔嘟囔着。
“你们可以啊，”玛蒂叹了口气，“等你外公贴完墙纸，你们可以擦地板、搬家具。”
看到艾米·乔嫌弃的神情，玛蒂又补了一句：“也许梅丽莎会让你帮忙重新安排家具摆设。”但这句话也没让艾米·乔高兴起来。她的不情愿很快被玛蒂坚定的眼神制服了。从经验来看，艾米·乔清楚，当她祖母露出这种神情时，是认真的——重铺好的房间清洁和整理就交给女孩们来完成。
“当然要做啦，”贝琳达接着说，“这会很有趣。我们可以按照梅丽莎喜欢的方式摆放一切。”
玛蒂观察着艾米·乔，看她的表情从“除了配合也没别的办法”逐渐变成“其实也许还挺有趣”。
玛蒂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摇了摇头。
玛蒂虽然早前还吓唬克拉克说她要被孩子们放学后的“热情”淹没，但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满心期待着。他们家的墙上挂着的钟提醒她：快到孩子们放学的时间了。她几次走到窗边张望那条通向大路的小径，直到听见狗叫声热烈响起，她知道孩子们马上就要冲进门来了。
玛蒂拿出几个杯子，倒了冰牛奶。她并不确定有多少个孩子会进他们这边的大屋。她知道凯特家的孩子们肯定也急着讲述他们的一天。
她听见小达克那兴奋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热情地迎接回来的哥哥们和三个女孩。
艾米·乔第一个冲进了玛蒂的厨房，带着贝琳达和梅丽莎。男孩们已经回了木屋。
“奶奶！”艾米·乔高声说道，“你猜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玛蒂一边将刚出炉的糖饼干从冷却架移到盘子里，一边答道，“我从来不擅长猜谜游戏。”
“我们有了个新老师！”
玛蒂抬起头。“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她说，“还记得吧？我们过去几天一直在谈这事儿。你爷爷还帮忙搬她的家什。”
新来的老师是个来自附近镇上的寡妇，非常高兴能得到这份工作。她一确认职位后就搬进了当地的教师宿舍，克拉克是帮她搬家的几个男人之一。
女孩们互相看了一眼，在手后偷笑。玛蒂不明白她们笑什么。
“我知道您跟我们说过老师的事，”贝琳达解释，“但我们不知道她还有家人。”
“她有家人？我可不知道。我还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的——”
“她确实是，”贝琳达连忙说，“她的家人当时去祖父母或姑姑家了——或者别的亲戚家。”
“我很高兴她还有家人，”玛蒂一边倒最后一杯牛奶，一边说道，把它放到桌上。
女孩们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还带着一阵窃笑。
“那她有些什么家人？”玛蒂不以为意地问道。
这下三个女孩直接笑出了声。
艾米·乔第一个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说道：“一个男孩！”
“一个男孩？”玛蒂看着这些傻笑的女孩。连梅丽莎都像个傻乎乎的女学生一样。玛蒂本以为她至少会比另外两个女孩成熟些。
“嗯，这个男孩是三只耳朵一只眼睛吗？还是怎么着？”玛蒂半开玩笑地问。
三个女孩一起哀叹一声，玛蒂还是不太确定她们的意思。
“不是啦——”艾米·乔说，“他是……他是……反正就是很‘亮眼’。”
“别傻了，艾米·乔，”贝琳达轻声斥她，“男孩可不能用‘亮眼’来形容。”
“可他就是……他是……”艾米·乔又想接着说，但梅丽莎插嘴了。
“完美。”她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
三个女孩又是一阵笑。
玛蒂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叹息甚至比梅丽莎还重。她准备好应对三个对同一个男孩动了心的小姑娘了吗？
“你会喜欢他的，妈妈。”贝琳达坐在椅子上转头对玛蒂说，“他很有礼貌，又高又……”
“完美，”梅丽莎又补上一句。
又是一阵呻吟和笑声。
“看起来这孩子确实给你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玛蒂说道，“我倒希望他妈妈也同样合格。你们还没一个人跟我说说你们的新老师怎么样呢。”
过了一会儿，“她人很好，”贝琳达说，“而且杰克森对她也很……”
“温柔。”梅丽莎接道。
“对，很温柔。”
听起来“很好”就是玛蒂对这个新老师唯一能得到的评价了。
艾米·乔又拿了一块糖饼干。“他对他弟弟们也很好。”
玛蒂心想，对艾米·乔来说，“对弟弟好”恐怕就是了不起的大美德了。
“他还有弟弟？”玛蒂问。
“两个。他都不跟他们吵架，他们需要帮作业就会去找他——”
“他们几岁了？”玛蒂又问。
“一个上一年级，一个上四年级。他们都很喜欢杰克森，从他们——”
玛蒂快被这条“杰克森之路”绕晕了。“所以你们今天在学校就光围着这个杰克森转了？”
梅丽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玛蒂。“哦，奶奶，”她说，“他真的很好。他高高的，肩膀很宽，头发偏金色，下巴上还有一个小酒窝。他在学习上也特别聪明。他只剩一年可以在妈妈手下读书了——她能教的差不多都教完了。他想再继续上学，学一门手艺——可能是银行之类的工作——如果家里能负担得起的话。他父亲去世了，得的是肺病。他们家不太富裕，所以他可能得去工作。他才十六岁，但很强壮，找份工应该不难，可是他……”
“停！”玛蒂举起手，打断了梅丽莎的话。
厨房里安静了片刻，玛蒂环顾三个女孩，然后开口道：“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但你们今天在学校，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吧？”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终于，贝琳达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脸上亮了起来。“我请老师和她的家人来吃晚饭了，”她告诉玛蒂。
“吃饭？”玛蒂猛地转头看她。“晚饭？”
“不是今晚，”贝琳达连忙补充，“就是哪天。”
玛蒂没有回应。她被吓了一跳。
“反正大家总是请老师来家里吃饭的嘛，”贝琳达又说，“我觉得还是得跟她提一声。”
“我明白了。”玛蒂边说边往炉子里添一根柴火。“我只希望你今天在学校里对你们的新老师和她那两个小儿子表现得像欢迎他们一样热情，就像对那位‘杰克森’先生那样。”
三个脑袋都轻轻垂下了。
“我也希望你们三个都表现得像你们被教导过的淑女那样，”玛蒂继续说着，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去。
女孩们互相瞥了对方一眼。
“我还希望你们真是打算在学校里学点东西的。”
三双严肃的眼睛盯着玛蒂。她觉得说得差不多了。
“那你第一天上新学校的感觉怎么样，梅丽莎？”她换了个话题问。
“我很喜欢，”梅丽莎礼貌地答道。
“其他小朋友对你热情吗？”
“哦，是的！”梅丽莎使劲点头。
“很好！那你喜欢同学们吗？”
又是一阵窃笑。玛蒂知道自己不该问最后这个问题。
“所以……你们三个都喜欢这个杰克森？”
三个女孩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他也喜欢我们，”艾米·乔说。
“你们三个都喜欢？”
她们一起点头。
“那挺安全的，”玛蒂若无其事地说道，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我可不认识哪个男孩能同时应付三个姑娘。只要这个杰克森不单单挑一个，我们就不需要太担心。”
女孩们又相互望了一眼，脸上浮现出同样的问题：玛蒂是在对我们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她们说不准，但她的话似乎是说到点子上了。杰克森会一直把她们三个都当朋友吗？他会“选”其中一个吗？如果会，那会是谁？其他两个会作何感受？她们重新拿起自己的牛奶杯，神色严肃了些。
“好了，你们赶紧喝完牛奶、吃完饼干，”玛蒂吩咐，“换衣服，该干活了。艾米·乔，你妈估计也等着你回家呢。”
说完，她又转身回厨房准备晚餐。后面的对话暂时得缓一缓了，但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这样的话题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