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爱是梦想绽放-Love’s unfolding dream

第三章 主日

尽管玛蒂一再告诫自己要以祷告代替忧虑,可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如果他们能确定自己正在做的真的是对的就好了。贝琳达真的适合做护士吗?她才十一岁,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志向吗?她已经准备好跟着卢克出诊了吗?确实,卢克很年轻就开始跟着沃特金斯医生学医了——但卢克那时比十一岁要大。

贝琳达却一点疑虑也没有。

“你们猜怎么着?”她在早餐桌前自豪地宣布,“卢克说我可以跟他一起去看病人啦!”

玛蒂看了克拉克一眼。他们昨晚为了卢克的提议聊了很久。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让贝琳达尝试这种经历,但最终,他们达成了一致:如果这是贝琳达真正想做的事,他们就不阻拦她。

“你真的想去?”克拉克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多余了。贝琳达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芒。

“我可以吗?”她恳求地问。

“你妈和我还在商量,”克拉克答道。

“你为什么想这么做?”玛蒂轻声问。

贝琳达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迷惑。她似乎觉得妈妈应该不问自明地理解她的想法。

“为什么?”玛蒂重复道,“你知道卢克有时候要面对很糟糕的情形吧。有些人病得很重,有些伤得很厉害。你真的想看那些情形?”

贝琳达皱了皱眉,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

“还记得那只小鸟吗?”玛蒂继续说,“它瘫软无力、痛苦不堪。人受伤时,有时候看起来也差不多。你真的觉得你能承受那样的场景吗?”

这个问题很公允,贝琳达也知道。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会讨厌那个部分的。我知道我会讨厌。但总得有人在场去帮他们变好。那正是卢克在做的事。可有时候他也需要人帮忙。他现在没有护士。我可以当他的护士。我可以递东西给他,帮他缝伤口,还有——”

“好吧,”玛蒂点了点头,“如果你真想要的话。我……我本来以为你会想像克莱或米茜那样当个老师,但如果你真的确定……”

贝琳达的脸仍然苍白,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定。”然后又露出一丝犹豫,“我觉得我确定。”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我不去试试,就永远不会知道,对吧?”

克拉克点点头:“大概是这样。但我们也不是轻率做决定的人。你现在年纪还小,谈当护士实在还早些。你妈和我还得再好好想想。”

贝琳达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至少现在,这事暂时先放一边。

主日早上的礼拜结束后,大家照计划一起去了卢克和艾比家吃饭。各家都带了一些食物来分享,人太多了,不能指望一个女人包揽所有的准备工作。

后院一棵大枫树下摆起了桌子,夏天的菜肴陆续被摆上去,随着一车车家人从教堂归来,院子渐渐热闹起来。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人多,可以分成好几组玩各种游戏,很快就依照年龄和兴趣自发组合起来,在院子各处欢快地玩起了周日的游戏。

南德丽的几个孩子年纪最大,但那天并不是都来了。蒂娜已经结婚,住在离父母几英里外的小镇上。玛蒂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已婚的孙女——哪怕那个孙女是养女的孩子中最年长的。

安德鲁现在十八岁,正在邻近的一家农场工作,所以他也没能来吃午饭。玛丽和简都在,但她们自觉已经太大了,不愿参加小孩子的游戏,反而自告奋勇照顾卢克家的两个小儿子——家中年纪最小的成员。

玛蒂目光慈爱地扫过整个家族,嘴角扬起温柔的微笑。

克拉克显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你笑啥呢?”他调皮地问。

“就是在想啊,”玛蒂回答,“你看我们这家子有多大——还不是全员到齐呢。克莱和乔没来,米茜和威利没来,艾莉和莱恩也没来。要是大家全来了,我们哪搁得下呀?”

克拉克顺着她的目光环顾四周,也露出了笑容。

“我们会应付得来的,”他说,语气笃定,“总能应付得来。”

他转回头看向玛蒂:“咱们一共几个孙儿孙女啦?”

玛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逗笑了。

“你连自己孩子生的都数不过来了呀?”她打趣道。

“我从来没真坐下来数过。”克拉克老实承认。

“那你现在就坐下来数数吧,”玛蒂笑着说,“我呢,可得去厨房帮忙啦。”说完,她提起裙摆,拾级走进艾比家的后门。

晚饭后,大家坐在后廊上歇息乘凉时,克拉克又提起了家族人口的问题。

“我数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小亚伦抱到玛蒂膝上。

“数好了什么?”玛蒂问。

“我们这一大家子。我数出来有三十八个。”

“你说什么?”阿尼从椅子上探过身来。

“我说我数了一下我们的家人。”

“哪个家的?”卢克好奇地问。

“我们家啊,你妈和我加起来的。三十八个,我数过了。”

“不会吧?”卢克语气里满是怀疑。

“你自己数数看。‘当然我把领养的、你们这些孩子们娶进门的、还有跟我们‘合并’来的亲戚全都算上了——一大票人。反正,他们都是我们家的,我是这么数的。”

“这有点耍赖吧?”阿尼咧嘴一笑。

“怎么就耍赖了?他们不都是我们的人吗?”

就在这时,达克一边发出“印第安人”冲锋似的叫声,一边跑上台阶。他的衬衫下摆全跑出来了,铜红色的头发乱成一团,裤子膝盖上满是青草印子。

“除了这个小子,”克拉克笑着一把搂住他,“我不确定这小家伙是不是我想认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克拉克把孙子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小家伙兴奋得大声尖叫。刚落地,一只小拳头就朝克拉克的木腿上敲了下去。

“咚咚咚!”达克喊,“敲敲木头!”

“要是哪天这孩子敲错了腿,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爸,”克莱尔笑着插话,“他那小游戏哪天要是真出意外可别怪别人。”

克拉克当然得满足达克的“节目流程”。

“是谁在敲我的木头?”他装作生气地问。达克咯咯直笑,一边躲开外公的手,一边跑走了。

每次主日家庭聚餐时,戴维斯家的女孩子总是人数劣势。南德丽的两个大女儿要么留在大人身边帮忙,要么负责照看最小的孩子们,于是贝琳达和艾米·乔就得自己找乐子。多数时候,她们也会加入男孩子的游戏,但有时男孩们玩得太疯,她们就会自己找点轻松的事做。

她们早已习惯形影不离。艾米·乔出生的这几年里,她们一直共享着同一个农场院子。两人年龄相差将近一岁,但从来不是问题。性格上的差异也从不影响她们的亲密:贝琳达心细温柔,性情沉稳;而艾米·乔则活泼开朗,爱打趣。她爱接受挑战、也爱发起挑战,经常因毛躁让妈妈头疼,却能用顽皮笑声和恶作剧逗得爸爸哈哈大笑。凯特盼着她有一天能像个小淑女,而克莱尔倒似乎更喜欢她这股古灵精怪的劲头。

尽管性格各异,两人却配合得很好。要说艾米·乔是“领头的”,贝琳达是“跟随的”也不尽准确。虽然大多数鬼主意都是艾米·乔出的,但在承担责任、体贴他人、信仰敏感这些方面,贝琳达反而更具领导力。她常常会复述在教会或从父母那里学到的道德或属灵教导。如果她讲这些时艾米·乔正心情好,就会认真听;要是听不进去,反倒会反过来说她“真啰嗦”。

不过她们的小争执总是很快就过去了。艾米·乔脾气急,但也记性短,过不了多久就忘了自己生过什么气,甚至常常根本记不住有过争执这回事。

通常都是艾米·乔提议“离开男孩们自己玩去”。并不是她不喜欢那些游戏——她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几乎什么都玩得来——但她也喜欢当“主意人”,而男孩子们不总愿意让她“指挥”。

所以,在玩过几轮“老鹰捉小鸡”和“红罗孚”之后,艾米·乔建议贝琳达:“咱别理那些男孩啦,去做蒲公英花环吧。”贝琳达欣然同意。她正憋着一肚子话想找人说,而艾米·乔无疑是最理想的听众。这事她还没准备好和男孩们分享——他们可能会取笑她。

“你猜怎么着,”贝琳达一边坐在大枫树下,把蒲公英茎条堆在腿上,一边说,“卢克要带我一起去出诊。”

“他去哪儿?”艾米·乔语气有点不高兴,可能是觉得自己没被邀请。

“不是去哪儿啦,”贝琳达有些不满艾米·乔反应迟钝。

“那他怎么带你?”艾米·乔一边说,一边甩了甩她那一头红褐色的卷发。

“真笨,”贝琳达忍不住嫌弃,“我是说他出诊的时候让我跟着一起去。”

艾米·乔看上去不是惊讶,而是有些震惊。“为啥要这么做?”她不耐烦地问。

“为了学习啊,”贝琳达一本正经地说。这场对话完全不像她设想的那样。

“学啥?”

“学缝伤口,学接骨头,还要——”

“恶心死了!”艾米·乔打断她,吐了吐舌头。

贝琳达咬了咬嘴唇,很想说她才是个小孩子,然后抱着蒲公英链子走开。可她忍住了,安静地在心里数到十——正如父亲教她的那样。

“你真的想学那些?”艾米·乔问。

“当然了。”贝琳达斩钉截铁地答道,嘴角绷得紧紧的。

“我才不想,”艾米·乔摇头,神色坚定,“我讨厌血、讨厌伤口、讨厌恶心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想做那个。”

“可总得有人做啊,”贝琳达刚想解释,艾米·乔又插话,“让卢克做不就得了。他是医生。为什么还让你干?他可是拿钱治病的,干嘛还……”

但贝琳达听不下去了,她干脆堵住耳朵,不再听艾米·乔后面的话。她拽了拽自己的一条金色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艾米·乔根本不懂。贝琳达真希望自己没有告诉她这个“秘密”。她决定不再多说了——至少等到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理解、真正珍惜这个机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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